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29 21:10:03
原文:
黄帝曰:邪之中人,其病形何如?岐伯曰:虚邪之中身也,洒淅动形。正邪之中人也微,未(原本作“先”,字误)见于色,不知于身,若有若无,若亡若存,有形无形,莫知其情。黄帝曰:善哉。
说解:
“病形”,就是症状表现。本篇标题中的“病形”一词,也是这个意思。下面,作者将以大量篇幅详细讲述邪气侵入脏腑以后的病形,现在,只讲“邪气”刚刚侵入皮肤时的病形。
从汉语语法、词法角度看,“虚邪”和“正邪”这种名词,都是讲不通的、无法成立的。因为“虚”表示弱势,显然是守方、是主体,“邪”表示强势,显然是攻方、是客体,然而主客、强弱、攻守本来是互不相容的对立关系,不可能糅合为一件事物而使用一个名称。另外,“正”与“邪”也是互不相容的对立关系,所谓“正邪不两立”,就是这个意思。这就如同“北京南京”这个名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实际上,“邪气”这个概念本身就已经限定了,它不可能“虚”,也不可能“正”,所以从逻辑上就已经决定了,世上根本不可能不存在“虚邪”、“正邪”这种东西。
因此,“虚邪”与“正邪”这种不伦不类的名词,只能出自文化素养较低的巫医。然而也不必苛责他们,能够把“邪气”划分为“虚邪”和“正邪”,说明他们已经尽心尽力。因为,原本在这些巫医看来,“风气”就是“邪气”,“中邪”就是“中风”,但是由于巫医常年与“邪气”(鬼精灵)打交道,他们已经意识到,虽然“邪气”必然伴随着自然风,但是自然风却不一定必然伴随着“邪气”,因此必须对能够致病和不能致病的自然风进行划分。
“虚”谓气虚,即底气不足的意思,其实也就是他心目中的“正气”不足。故所谓“虚邪”,就是主体底气不足之时所中之客邪,实际上也就是足以致病的自然风。由于巫医都非常笃信“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故“中邪”与“气虚”其实是一个硬币的正反面,亦可以在本质上归为一回事,故谓之“虚邪”。
其所谓“正邪”,其实就是“正风”的意思,因为“邪”必然伴随着“风”。但是“正风”却是一种没有羼杂邪气的纯粹自然风,或者邪气很少不足以致病的自然风。实际上,我们普通人都知道,自然界确实有一种很柔和的风,吹在身上非常惬意、爽快,令人心旷神怡,这种风只有益于健康,却不会致病。即如《灵枢·刺节真邪》所云:“正风者,其中人也浅,合而自去,其气来柔弱,不能胜真气,故自去。虚邪之中人也,洒淅动形,起毫毛而发腠理”。
“洒”,本意是洗涤。“淅”,本意是淘米。古人没有公共生活用水设施,无论洗涤还是淘米,往往就是利用大自然的溪涧之水,而溪涧之水的一个特点,就是无论冬夏,都寒凉彻骨。我们知道,人体贸然接触凛冽寒凉的冷水,很容易出现肌肉振颤和立毛肌收缩这些本能的应激反应,而古人就是用“洒淅”来形容这种应激反应。《素问·脈解篇》有“洒洒振寒”;《伤寒论》有“淅淅恶风”,皆同义也。是则所谓“洒淅动形”者,就是俗称的“打了一个激灵”,随即“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也就是说,在巫医看来,人一旦猛然间打个激灵,随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就是“中邪”了,而且这还表明“邪气”已经进入到体内,很可能会引发疾病(因为中的是“虚邪”)。但是如果中的是“正邪”,就不会打激灵,而且身体各方面也不会出现明显的异常感觉,所以也不至于引发疾病。总之,对巫医而言,打激灵,起鸡皮疙瘩就是“中邪”(邪气刚刚穿越皮肤进入体内)的症状表现,这就叫“虚邪之中身也,洒淅动形”。
宋利
发表于 2015-1-29 21:19:45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29 21:10
原文:
黄帝曰:邪之中人,其病形何如?岐伯曰:虚邪之中身也,洒淅动形。正邪之中人也微,未(原本作“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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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31 15:59:16
原文:
黄帝问于岐伯曰:余闻之,见其色,知其病,命曰明。按其脉,知其病,命曰神。问其病,知其处,命曰工。余愿闻见而知之,按而得之,问而极之,为之奈何?
岐伯答曰:夫色脉与尺之相应也,如桴鼓影响之相应也,不得相失也,此亦本末根叶之出候也,故根死则叶枯矣。色脉形肉,不得相失也。故知一则为工,知二则为神,知三则神且明矣。
说解:
以下开讲巫医诊断学。
巫医的特点就是以“神明”自居。因为他们的工作性质就是上达天界,下达冥府,以降神驱鬼为能。此所以《小针》唯“上守神”一说,最受巫医的推崇。但是巫医的“神明”之处,主要还是体现在疾病诊断方面,也就是未卜先知的能力。用句现代俗语表示,即:病家无须开口,便知病情根由。因此,虽然针医本有问诊这一项诊断内容(即“问其病,知其处,命曰工”),但是在巫医,向患者询问病情是非常跌份的,一点也不能显示“神且明”,所以问诊一项必须排除。
于是我们看到,“见色”、“按脉”、“问病”,这个在今天看来也很正常的诊断三部曲,就被他删改为“色”、“脉”、“尺”(形肉)三部曲。
需要说明的是,他不仅仅删改了正常的诊断步骤,还删改了正常“色脉”的实质内容。其所谓“色”,已经不再是指面部的气色,而是专指尺肤的气色。其所谓“脉”,亦不再是指人迎、趺阳、寸口等人体多个部位的脉搏,而是专指尺肤的脉搏。而其所谓“尺”,本来就是“尺肤”(整个手臂内侧)的简称,在这里则是专指手臂内侧这个部位的“形肉”,也就是皮下脂肪的丰满程度。因此,巫医诊断学其实可以概括为“尺肤诊断学”。也就是说,巫医只要观看和触摸一下尺肤这个部位,就能够洞见脏腑、明察秋毫,而病人亦须保持一言不发,只要把袖子撸到胳膊肘,再把手臂伸出来就行。于是,整个就诊过程显得非常安静、肃穆和庄严,而患者的好奇感和神秘感也就油然而生——尺肤诊断学要的就是这种氛围和效果。
通过尺肤就能够诊断疾病,这其中的道理何在呢?其实还是根据前文的“邪气中阴”理论,不过他在这里换了一种更显深奥的说法,那就是“本末根叶之出候也,根死则叶枯矣”。
所谓“尺肤”,就是手臂内侧。按巫医的邪气致病理论,手臂内侧属阴,是邪气侵入并可以直达五脏的门径。只不过,由于五脏都是实心的,邪气侵入阴经以后往往碰壁,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需要绕一个大弯,最后“还之于腑”。但是,又由于大部分人在日常生活中经常会有意无意地伤害五脏,使得五脏经常不断地产生或大或小的缝隙,变得不是那么实心,那么如果邪气正好趁着这个当口袭入手臂内侧,情况就会大不一样:它肯定会直奔五脏而去,并直接定居下来。因为,无论如何,邪气知道,从手臂内侧到五脏,最为近便,如果能够就近占领五脏,又何必一定绕个大弯去攻占六腑呢?这是普通凡人都容易理解的简单道理,邪气当然不可能不明白。
但是在巫医看来,五脏还是生命的根本所在,这就决定了手臂内侧对于生命状态的正常与否具有至关重要的保障意义。实际上,尺肤不是普通人眼中的普通手臂,而是直接关联着生命根本点的最关键的隘口。如果把邪气比喻为伺机进攻的敌方军队,把五脏比喻为皇宫内院,那么手臂内侧就是直通皇宫内院的那道城门,一旦邪气袭入手臂内侧,皇宫就可能沦陷,国家就可能灭亡,而生命就可能完结。
正由于手臂内侧与五脏之间存在直接的联络,所以手臂内侧与五脏就构成了本末根叶关系。内部的五脏是本、是根,外部的手臂内侧是末、是叶。于是,我们根据手臂内侧的气色、脉搏、形肉状况就可以洞察五脏的盛衰,这就是尺肤诊断学的理论依据。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2-4 16:03:19
悄悄地问一句:网站备案的事情,备完了么?
原文:
黄帝曰:愿卒闻之。岐伯答曰:色青者,其脉弦也,赤者,其脉钩也,黄者,其脉代也,白者,其脉毛,黑者,其脉石。见其色而不得其脉,反得其相胜之脉,则死矣;得其相生之脉,则病已矣。
说解:
“卒”通“猝”。“愿卒闻之”的字面意义是:希望快点听到。但是如果翻成白话则应该是:希望你快点讲给我听。总之是对这个问题非常好奇、极感兴趣、迫切想知道的意思。而作者通过这个“愿卒闻之”想要表达的是,下面的内容都非常重要而且非常神秘,正人君子都会高度重视和赞同,如果你觉得这些内容全是胡诌八扯、不可思议,那只能是你对这个问题没有兴趣,或者理解和接受能力有问题。很显然,这是巫医在招摇撞骗时惯用的伎俩。他的目的就是让读者先自惭形秽,不敢质疑和反驳,于是他这一套歪理邪说才能大行其道。
这里所说的“色”,是指尺肤(手臂内侧)的颜色;这里所说的“脉”,是指尺肤的脉搏。按五行理论,世上的同一种东西都分成五大类,故颜色有五种,脉搏有五种,分别与五脏一一搭配(具体怎么搭配,各位都知道),统一遵从五行生克规则,所以又有色与脉的“相生”、“相胜”之说。因此,很显然,巫医的尺肤诊断学主要就是用于诊断五脏的疾病。
手臂内侧的皮肤由于色素细胞较少,反倒容易辨认人体的肤色(当然巫医选取这个部位并不是因为容易辨认,而是因为尺肤与五脏有直接的联系)。但是正常肤色只有黄白黑三种,为凑够五行之数,所以又平添了青、赤两种面部气色。
青,见于面部,俗称面色铁青者,是忧郁、愤怒、生病的气色;见于尺肤,则是淤血的颜色,今称紫癜或青紫瘀斑。总之属于非健康肤色。
赤,见于面部,俗称满面红光,是形容特别健康的一种气色。但是见于尺肤,亦可以是皮肤过敏或炎症性充血的病态肤色。
黄,即蒙古人种的正常肤色,但是亦可以是黄疸病人的肤色。
白,即欧罗巴人种的正常肤色,但是亦可以是贫血病人的肤色。
黑,即非洲人种的正常肤色,但是亦可以是营养不良病人的肤色。因为穷困潦倒的人必然衣不遮体,且常在烈日暴晒下劳作,致使皮肤黝黑,而这种人往往营养不良。
所谓华夏民族,其实是非洲人种(亦称尼格罗人种、黑种)、欧罗巴人种(亦称高加索人种、白种)、蒙古人种(黄种),相互杂交而成,其中混合了黄白黑三种肤色的基因,只是以黄为主色调,所以按华夏的五行学说,黄色乃为脾、土、中央、黄帝,以及最高权力的象征,是五色当中最尊贵的一种颜色。
尺肤之“脉”仍然是手臂桡动脉,但是与后世独取寸口不同,这里指的是从寸口到肘窝整个尺肤的桡动脉,其长度正好一尺,所以这个部位叫“尺肤”。此所以谓之“色脉与尺之相应也,如桴鼓影响之相应也,不得相失也”。也就是说,在手臂内侧这一尺范围内的色、脉、形肉,都能够用以诊断五脏的疾病。
弦,《说文》:“弓弦也,象丝轸之形”。又:“轸,车后横木也”。古代的弓弦是由很多股丝线反复搅拧而成,非常粗实,形同枕木,故弦是木的征象。
钩,《说文》:“曲也”,就是扭曲变形。脉搏不是静止的弓弦,而脉搏跳动就意味着弓弦的扭曲变形,这种变形又与火苗的闪烁跳动类似,故钩是火的征象。
代,《说文》:“更也”,即变更、替代。也就是跳一下、停一下,所以代是脉搏按节律跳动的意思。这与土地的轮替收获有点类似,故代是土的征象。
毛,《说文》:“眉发之属及兽毛也”,即最为表面的意思(也就是浮脉)。古时候天然金、自然铜这些金属都浮现在地表,所以毛是金的征象。
石,《说文》:“山石也”,即沉降坠落的意思(也就是沉脉)。古人认为石头都是山顶岩石顺势滚落下来的,与水的流动规律有点类似,所以石就是水的征象。
但是必须说明,此五种脉象都是描述手臂桡动脉的正常生理状况。而且,此五种脉象的五行搭配都十分勉强。
实际上,即便在本篇作者,上述五种脉象也都是五脏的正常脉象。因此,手臂桡动脉无论出现了上述哪种脉象,都是正常的。也就是说,单单根据桡动脉的脉象,不可能诊断出五脏的疾病,必须得色与脉搭配着看才行。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2-5 14:53:55
原文:
黄帝问于岐伯曰:五脏之所生,变化之病形何如?
岐伯答曰:先定其五色五脉之应,其病乃可别也。
说解:
按说,五脏中了邪之后,虽然会引发五脏的疾病,但是每一脏只能生出一种病。譬如,心脏中了邪,只能发生心脏病,肺脏中了邪,只能发生肺脏病……但是,由于巫医认为五脏是生命的根本,而根本处一旦生了病,就会滋生出各种各样的全身性病症,故在《邪气脏腑病形》篇,邪气中脏比邪气中腑的病形要复杂得多(须知这种观点与针医有极大的不同:按《经脉》篇的理论,经脉才是生命的根本,所以只有经脉生了病,才能滋生出全身性多种病症)。这就叫“五脏之所生,变化之病形”。
对于这些复杂多变的全身性病症,毫无疑问,按巫医的观点,第一步,应该首先确定到底是五脏中的哪一脏中了邪、生了病。但是如何确定,按照前述,必须得看色与脉的具体搭配情况。
然而说到色与脉的搭配,就存在一个究竟以谁为主的问题。因为“色”是亲眼目睹,实实在在,谁也无法否认;“脉”是心中易了,指下难明,谁也无法确认;所以,巫医在具体操作过程中,必须以“色”为主。也就是说,巫医的“脉”,对于诊断疾病,只能充当配角。
前文所说“见其色而不得其脉,反得其相胜之脉,则死矣;得其相生之脉,则病已矣”,就已经表明了,巫医实际上全靠观色断病。只要一看到“色”,就能够确定哪个脏生病,后来再摸脉的意义只是判断一下病情的轻重。
如果按严格的五行理论,五色就必然对应着五脉,即所谓的“色青者,其脉弦也,赤者,其脉钩也,黄者,其脉代也,白者,其脉毛,黑者,其脉石”。所以,巫医一看到某色,就已认定了必然是与之对应的某脉(当然还要装模作样地摸一摸),于是也就认定了必然是五脏中与之对应的某一脏生了病。这就叫“先定其五色五脉之应,其病乃可别也”。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2-7 01:56:27
原文:
黄帝曰:色脉已定,别之奈何?
岐伯说:调其脉之缓、急、小、大、滑、涩,而病变定矣。
说解:
这句话有明显纰漏。因为这里出现了两个“脉”字,前一个明显处于“已定”状态,后一个明显处于“未定”状态,从逻辑上就混乱了。这只能说明,该作者口中所说的“脉”,不管“已定”还是“未定”,在其内心深处都没有用处,只是充作幌子而不能用来诊断疾病。
根据前述,我们知道,前一个“色脉已定”,其实没有“脉”的什么事,他只是观色定病(也就是只凭五色就断定了五脏中的哪一脏生病)。因此,所谓弦、钩、代、毛、石五种脉象,只是个没有实际用处的幌子。于是,他又祭起一个“脉之缓急大小滑涩”的神主,作为脉诊的依据和内容。毫无疑问,“脉象”对于古代针医非常重要,能够掌握“摸脉”技能,绝对是招摇撞骗的一大资本,而且这里的“缓急大小滑涩”,确实都属于异常脉象,分别代表着各种疾病。
在《小针解》篇,我们曾经看到:“有知调尺寸小大缓急滑涩,以言所病也”。由此看来,这句话是这个巫医显摆高深玄妙的口头禅,能够“调和”患者的“缓急大小滑涩”这些病态脉象,就是他心目中的最高技能。
然而“调”这个词用得非常奇怪,而“调其脉”这种事情则更加不可思议。因为,在正常针医看来,脉搏的“缓急大小滑涩”,都是脉象,属于患者自身的客观体征,未经特定的治疗,不可能随着别人的意志而有所变动,故作为针医,充其量只能如实反映患者的脉象,根本不存在“调其脉”的可能。但是很显然,对于这个巫医而言,“调其脉”不过是小菜一碟,他就有这种神奇的本领。
“调”,在古代本来是通过调解、调整而使之和谐的意思。《说文》:“调,和也”。《周礼·地官》:“调人掌司万民之难而和谐之”。可见古代的“调人”就相当于后世的民政部门,专门负责对鳏寡孤独贫困残疾者实施救济,属于扶危济困的慈善机构。因此,汉代医生即以“调人”为己任,盖解除民众的病痛,就是最大的慈善。故针医所谓“调”,其实就是具体实施医学治疗,以救死扶伤的意思。《小针》篇所谓“调气”;《根结》篇所谓“用针之要,在于知调阴与阳”;《刺节真邪》篇所谓“用针之类,在于调气”;都是指具体的针刺治疗技能。
但是巫医与针医不同,巫医这个行业的特色是“通神”(或“通邪”),也就是能够通过与邪灵相互沟通并求得邪灵帮助的方式诊断和治疗疾病。因此,巫医的“调”不需要特定的医疗技能,却能够与诊断同时进行。如果按字面意义,其所谓“调其脉之缓急大小滑涩”,我们很难理解为单纯的脉搏诊断,但是,如果知道巫医的诊断与治疗总是同时进行,就非常容易理解了:他能够在确认患者生病并发现相应的病态脉象的同时,把这些病态脉象统统“调整”过来。
如果是真的单纯脉搏诊断,该作者本来应该冠以“按”、“切”、“察”、“审”这些仅仅能够感受客观体征的字眼,而不应该用“调”这个唯独带有鲜明主观能动色彩的字眼。
这其中的缘故,就是因为巫医本来不会摸脉,他们唯一的擅长只是“通神”,而“通神”的关键只在于察颜观色,即所谓“望而知之”。因此,实际上,巫医的诊断学只是建立在察颜观色的基础之上,与摸脉没有关系,而巫医的诊断和治疗其实是一回事,故后一个“脉之缓急大小滑涩”,也只是个幌子。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2-11 04:40:06
本帖最后由 暴风雪 于 2015-2-12 11:17 编辑
原文:黄帝曰:调之奈何?岐伯答曰:脉急者,尺之皮肤亦急;脉缓者,尺之皮肤亦缓;脉小者,尺之皮肤亦减而少气;脉大者,尺之皮肤亦贲而起;脉滑者,尺之皮肤亦滑;脉涩者,尺之皮肤亦涩。凡此变者,有微有甚。故善调尺者,不待于寸,善调脉者,不待于色。能参合而行之者,可以为上工,上工十全九。行二者,为中工,中工十全七。行一者,为下工,下工十全六。 说解:“调”,包括“调脉”、“调色”、“调形肉”,作为巫医的独家秘技,显然也被他当作了充任“上工”的资格,于是似乎医学领域的一切难题,在他面前,全然不在话下了。由前文的“调其脉之缓急小大滑涩,而病变定矣”以及“又知调脉之缓急大小滑涩,以言所病也”,再看“善调尺者,不待于寸,善调脉者,不待于色。能参合而行之者,可以为上工,上工十全九”——其踌躇满志的得意劲头已经溢于言表。 但是在正常人看来,所谓“以言所病”,无非就是做出诊断;所谓“调尺”、“调脉”、“调色”,无非就是诊断技术;即便诊断技术很高,诊断十分准确,也没有什么值得自豪。因为,毕竟医生的职责在解除患者的病痛,诊断之后还有更加艰难漫长的治疗工作要做,毕竟只有把诊断出的病彻底治愈,才可以称得起“上工”。因此,在没有提出有效的治疗手段之前,仅仅凭借诊断技能,便贸然自诩“上工”,其实是一种忘乎所以的狂妄表现。 另外也可能是过于忘乎所以,这句话又出现了一个严重的纰漏。请看:其所谓“善调尺者,不待于寸,善调脉者,不待于色”,显然是说“尺”、“寸”、“脉”、“色”所有这些诊断方法,只要独善其一就足以够用;而“能参合而行之者,可以为上工,上工十全九。行二者,为中工,中工十全七。行一者,为下工,下工十全六”,显然是说只有把这些诊断方法全部掌握才能满足需要,而独善其一只能充任“下工”。那么,真正高明的诊断,或者,为了避免沦为“下工”,究竟是脉色形肉三法合参为好,还是独善其一为好,他自己已经说不清楚,竟然语无伦次了。 我们知道狂言妄语往往是真情实意的流露,因此由这句纰漏就不难看出,在该作者的内心深处,根本就不重视合参不合参这种事情,而且其本人肯定也不具有色脉形肉三法合参的技能。实际上,我们也已经看到,该作者所谓的“脉”与其所谓的“尺之皮肤”(即“形肉”),二者在表现形式上,竟然没有丝毫的不同。于是完全可以断定,在这个巫医的心目中,最起码“脉”与“形肉”这两项诊断技法,只需独善其一就行,而另外一项则纯属多余。 由于巫医本来不擅长摸脉,而最擅长察颜观色,因此,实际上,该作者隆重推出的尺肤诊断法,表面上似乎必须包括色、脉、形肉三项内容,而且只有三法合参才能充任“上工”,但是,实际操作中,“脉”只是用来当幌子,真正用于诊断疾病的,只有尺肤的颜色和尺肤的形态(亦即所谓“尺之皮肤”或“形肉”)。也就是说,实际上,他是靠观察尺肤的形态,根据“尺之皮肤”的缓急大小滑涩,来推测尺肤脉搏的缓急大小滑涩。因为,“色脉形肉桴鼓相应”,其表现形式完全一致,所以尺肤脉搏根本就不用摸。但是,他一定要示人以假象,把这个顺序反过来说,以表明脉诊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他本人就是根据脉搏的缓急大小滑涩才推测出尺肤形肉的缓急大小滑涩的。必如此,才能显示出他的“神且明”。但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尺肤形肉的缓急大小滑涩,和尺肤脉象的缓急大小滑涩,前者用眼一看便知,后者需要用手指慢慢摸索,仔细体会,两相对比,哪个容易?哪个简单?哪个明白无误?显然是前者。那么,既然“尺之皮肤”与“脉”这两项技法独善其一就行,任何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观察“尺之皮肤”。 前面说过,巫医诊断五脏生病比较简单,只需看清尺肤的颜色,再与五脏一一对应就行,并没有五脏脉象(弦、钩、代、毛、石)什么事。但是由于五脏生病以后会变生出很多的躯体症状,因此,巫医最高明的诊断功力,还得体现在如何准确判断“五脏之所生,变化之病形”。然而这就有一定难度,因为按针医理论,由经脉疾病变生出的各种躯体症状,必须根据脉搏的缓急大小滑涩才能确定其性质(在《灵枢·经脉》篇,也提出了六种基本的病态脉象,分别是:盛、虚、热、寒、陷下、不盛不虚,虽然与缓急大小滑涩名称不同,但其精神实质是相通的)。所以他得想个办法,如何巧妙地推断出尺肤脉搏的缓急大小滑涩。很显然,他想到的这个办法就是观察“尺之皮肤”。 实际上,通过观察手臂内侧肌肤(即“尺之皮肤”)的外在状态,以推测人的身体素质状况、营养状况、健康状况,进而判断疾病性质以及预后状况,这是巫医在长期察颜观色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尤其在诊断条件十分缺乏的古代,“尺之皮肤”对于诊断疾病、判断预后确实是非常重要的参考指标。但是,如果把“尺之皮肤”的缓急大小滑涩夸张到与手臂脉搏的缓急大小滑涩桴鼓相应,而且手臂脉搏的缓急大小滑涩又与五脏的六十种病症一一对应毫厘不爽的程度,那就有点虚妄了。 所谓“缓急”,其实是巫医关于察言观色的行业术语,因为它本来是指人的衣服,而巫医察言观色的首要内容就是看人的外表穿戴。 《说文》:“缓,绰也”,即衣服肥大宽绰。又:“急,褊也”;“褊,衣小也”,即衣服窄紧瘦小。按照常理,衣服的肥瘦大小总是与形体的肥瘦大小相适应,故可以用“缓急”来代指形体的肥瘦大小,或者动作的拘谨和纾缓。具体到这句话中尺之皮肤之缓急,就是代指手臂肤肉的肥瘦。而与手臂肥瘦对应的手臂脉搏之缓急,则是代指脉搏的粗大(缓,肥硕之象)和细小(急,窄紧之象)。在古代针医,脉搏粗大即意味着经脉中的血气充足,脉搏细小即意味着经脉中的血气衰少,故具有重要诊断意义。(很多人把这个脉的缓急理解为脉搏跳动的快慢,那是未曾深究。) 在古代(具体的说,就是西汉),上等人的服装都是宽袍大袖,体型都是硕大肥胖,言谈举止都是慢条斯理,每日里都是膏梁厚味,故血气充足;下等人的服装都是紧身短袖,体型都是瘦小枯干,言谈举止都是紧张生硬,每日里都是吃糠咽菜,故血气衰少。这种因社会地位悬殊造成的形象差别在当时非常明显,而身份地位的高低贵贱在那个年代又是与生俱来世袭罔替的。因此,“缓急”这个行业术语的本质,乃在于强调先天因素决定社会地位,而社会地位决定人生命运。其具体的内涵,就是观察一个人的穿着、相貌、言谈举止,就可以断定由社会地位决定的,包括身体素质状况、健康状况、营养状况,以及疾病轻重和预后状况在内的整个人生命运。只不过,作为医生,不能显得太势利眼,所以他不便用“门第”、“穷通”、“贵贱”、“肥瘦”这些很直白的字眼,于是很隐晦地把服装的“缓急”作为诊断病人的基本原则和首要条件。但是,仅凭他对“缓急”这个词的重视程度,就可以断定,这个巫医的行医准则,其实不是救死扶伤,而是看人下菜碟儿。 所谓“大小”,本来是指脉搏跳动力度的大小,在此则用来代指手臂的粗细。因为手臂的粗细代表手臂力量的大小,而手臂力量大小又与手臂脉搏的力度大小恰如桴鼓相应,完全一致。 我们知道,肢体的粗细与腰身的粗细成正比,故粗胳膊粗腿,往往是五大三粗的大个子,细胳膊细腿往往是枯瘦如柴的小个子。虽然现代人似乎更心仪于较为纤细的身材,但是在古代,根本没有减肥一说,身材越高大粗实越有力量,故粗实的肢体绝对是健壮的标志。此所谓“脉大者,尺之皮肤亦贲而起”,即形容手臂异常粗实。“贲”,古通“墳”,“贲而起”,即手臂内侧的肌肉呈一坟墓状凸起,此乃标准五大三粗之象,故对应于脉象的“大”。所谓“脉小者,尺之皮肤亦减而少气”,即形容手臂肌肉萎缩干瘪且体质羸弱。《说文》:“减,损也”,即枯萎消瘦之意。“少气”则是古人形容恶病质的专用语,意思是体质极差,稍一动作就上气不接下气。此乃标准枯瘦如柴之象,故对应于脉象的“小”。因此,观察成年人手臂的粗细程度,就能够判断出身体健康状况以及疾病的轻重和预后状况。而与之对应的脉搏大小,则是指脉搏跳动力度的大小。在古人,脉搏跳动力度大,即表明血气循环量大,身体素质好,即使有病,也比较轻微,预后良好;脉搏跳动力度小,即表明血气循环量小,身体素质差,一旦生病,就比较重,且预后不良。 所谓“滑涩”,是指手臂内侧皮肤的弹性和光润度。由于皮肤弹性和光润度是皮下脂肪充盈程度的体现,所以与营养水平直接相关,而人的营养水平又必然与疾病的轻重和预后相关,故可以作为疾病诊断的重要指标。在实际操作中,仔细观察“尺之皮肤”,凡光洁细腻者,即谓之“滑”;凡晦暗粗糙者,即谓之“涩”。再以拇食二指轻轻捏提“尺之皮肤”,凡捏不住、提不起者,即谓之“滑”;反之,凡捏得住、提起很高者,即谓之“涩”。另外,凡捏得起皮肤,但松手后很快复原者,亦相对谓之“滑”;凡捏得起皮肤,松手后其皱褶迟迟不能复原者,则绝对谓之“涩”。总之,“滑”即意味着营养良好,“涩”即意味着营养不良。与之对应的脉搏滑涩,则是指脉搏的节律是否规整。凡脉搏轻快流畅、节律整齐,即谓之“滑”,表示病情轻浅;凡脉搏重滞迟缓、频频间歇,即谓之“涩”,表示病情沉重。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2-15 17:11:57
原文:
黄帝曰:请问脉之缓急小大滑涩之病形何如?
说解:
关于尺肤“色脉形肉”的诊断意义,即如上述,总之是只能对一个人的整体素质状况进行粗略的定性,而不可能精确到“病形”诊断(即准确判断症状)。巫医之所以能够做出具体的“病形”诊断,实际上全靠一套以察颜观色为基本功的相面占卜本领(其实也就是忽悠本领)。只不过,为了显得医术高明,他一定要说成是靠的尺肤诊断法,而且主要靠的是分析判断尺肤脉搏的缓急大小滑涩的本领。
现在需要明确一下古今关于“诊断”这个概念的不同:古代诊断是以症命病;现代诊断是以病命症。也就是说,古代的医生只须说出患者的一两个具体症状,那就算是做出了诊断,如果能把患者的所有症状都说得很准确,那就是“神且明矣”;现代的医生则需要患者把自身的症状统统告诉自己,然后才可能诊断出是个什么病——这显然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而且肯定与人的开明程度有关。
在民智未开的社会环境中,巫医不需要患者告诉,就能够把患者的病情说的头头是道,这本身就证明他能够“通神”。由于愚昧的人都笃信一点,世上没有神办不了的事,所以,只要巫医说准了一两个症状,患者就确信“神”已经降临到了自己的躯体,下一步,无论疾病能否痊愈,全看神的旨意,或者个人的造化,于是就满怀希望和祈盼回家了,这就是“上工十全九”的奥秘所在。也就是说,巫医根本不需要采取特定的治疗,就能顺利地把患者打发了。当然,符水之类的安慰剂还是要带走的,贽礼之类的贿赂品还是要收取的,只是美其名曰“神赐”、“神敬”。春秋时期的“大巫”,同时也被尊称为“良医”,就是这个缘故。
因此,“病形”其实是巫医的全部指望,如果说不出一两个靠谱的病形,就没人相信他能够“通神”,那么后边的一切都无从谈起。他之所以不说“上工十全十”,并不是基于谦逊的美德,而是因为,在具体的临症之时,察颜观色这种方法其实很不可靠,经常会出现尴尬场面:仔细端详了半天,竟然连一个靠谱的“病形”都说不出。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2-18 12:50:08
本帖最后由 暴风雪 于 2015-2-20 17:21 编辑
原文:
岐伯曰:臣请言五藏之病变也。心脉急甚者为瘈瘲,微急为心痛引背,食不下。缓甚为狂笑;微缓为伏梁,在心下,上下行,时唾血。大甚为喉吤;微大为心痹引背,善泪出。小甚为善哕;微小为消瘅。滑甚为善渴;微滑为心疝引脐,小腹鸣。涩甚为瘖;微涩为血溢维厥,耳鸣颠疾。
肺脉急甚为癫疾,微急为肺寒热,怠惰,咳唾血,引腰背胸,若鼻息肉不通。缓甚,为多汗;微缓为痿瘘,偏风,头以下汗出不可止。大甚,为胫肿;微大,为肺痹,引胸背,起恶见日光。小甚,为泄;微小,为消痹。滑甚,为息贲上气;微滑,为上下出血。涩甚,为呕血;微涩,为鼠瘘,在颈支腋之间,下不胜其上,其应善酸矣。
肝脉急甚者为恶言,微急为肥气在胁下,若复杯。缓甚为善呕,微缓为水瘕痹也。大甚为内痈,善呕衄;微大为肝痹,阴缩,咳引小腹。小甚为多饮;微小为消瘅。滑甚为(疒贵)疝;微滑为遗溺。涩甚为溢饮;微涩为瘈挛筋痹。
脾脉急甚为瘈瘲,微急为膈中,食饮入而还出,后沃沫。缓甚为痿厥;微缓为风痿,四肢不用,心慧然若无病。大甚为击仆;微大为疝气,腹里大脓血在肠胃之外。小甚为寒热;微小为消瘅。滑甚为(疒贵)癃;微滑为虫毒蛕蝎腹热。涩甚为肠(疒贵);微涩为内(疒贵),多下脓血。
肾脉急甚为骨癫疾,微急为沉厥奔豚,足不收,不得前后。缓甚为折脊;微缓为洞,洞者,食不化,下嗌还出。大甚为阴痿;微大为石水,起脐已下至小腹睡睡然,上至胃脘,死不治。小甚为洞泄;微小为消瘅。滑甚为癃【疒贵】;微滑为骨痿,坐不能起,起则目无所见。涩甚为大痈;微涩为不月,沉痔。
说解:
这一大段文字,按五脏分别有六脉之变(六种表现形式),六脉又分别有微甚之变(两种表现形式)的格式,拢共罗列了六十种病症或病名,这就是所谓的“五脏之所生,变化之病形”,也是《邪气脏腑病形》这篇文章的核心内容。
由此可见,这个巫医,确实有丰富的临床经验,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临床症状,所以能够总结出千奇百怪的病名。另外,毫无疑问,他还有丰富的察颜观色经验,所以,只要和患者须臾面对,就能说出一两个病形,即便不是完全准确,也八九不离十。
但是,任何一个稍有理性的人都应该知道,同一种脉象,对不同的人,绝不可能表现为同一种症状。因此,这个格式里一一标明脉象与病形的精确对应,实际上只是胡诌八扯而已,对于临床诊断,并没有任何指导作用。关于这一点,该作者肯定心知肚明,因此,其发布这一段格式化文字的意义,主要是为了炫耀自己经得多、见得广,同时暗示自己有丰富的医疗经验和高超的医疗技能。
本篇作者之所以敢于斩钉截铁地断定某种脉象必然对应某个“病形”,是因为他当时的身份已经是仅次于《小针》作者的针医组织二号领袖,而此番言论的对象,正是《小针》作者新近招募的那一批门人弟子,并没有面对任何一个患者,因此无论怎么胡诌八扯,都没人敢和他抬杠。毫无疑问,如果面对真实的患者,他只需讲出患者的病症,用不着具体分析尺肤的颜色、脉搏和形肉这些情况。
须知,在针医初创的那个年代,光罗列出这一套病形和病名就很能蒙人(当然也很不容易)。尤其是对那些初涉医学的门人弟子而言,看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症状,和这么多不同门类的病名,一定会觉得匪夷所思、大开眼界,于是不由得钦佩之至、啧啧称道。而该巫医撰写这篇文章的根本目的,正是要籍此显摆自己的资格老、经验多,做你们的师叔绰绰有余。
现代医学有一门学科叫“症状学”,就是聘请资格老、经验多的门诊医生,讲述他们亲身经历过的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症状表现以及各自对这些症状的命名。听完他们的介绍,绝对会更加开阔眼界、更加匪夷所思。只不过,症状学作为诊断学基础,它的任务,不是炫耀博闻多识,而是把那些看起来完全类似的症状,划归为不同的疾病。
这里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明确:从内容上看,《邪气脏腑病形》这篇文章,有一个截然分明的界限,从开篇至此的前半部分,是全文的重点,这部分内容除了被《小针》作者巧妙嵌入的那一小段,讲述的全都是巫医诊断理论,这些理论与《小针》作者创立的,以《九针十二原》和《本输》为基础理论和学术宗旨的针刺医学毫无关联。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2-20 17:22:34
原文:
黄帝曰:病之六变者,刺之奈何?岐伯曰:诸急者多寒;缓者多热;大者多气少血;小者血气皆少;滑者阳气盛,微有热;涩者多血少气,微有寒。是故刺急者,深内而久留之;刺缓者,浅内而疾发针,以去其热;刺大者,微泻其气,无出其血;刺滑者,疾发针而浅内之,以泻其阳气而去其热;刺涩者,必中其脉,随其逆顺而久留之,必先按而循之,已发针,疾按其痏,无令其血出,以和其脉;诸小者,阴阳形气俱不足,勿取以针,而调以甘药也。
说解:
但是我们看到,从这一段开始,本篇作者句句都不离针法刺法,只不过,这些内容并非本篇文章的重点,而只是作为前半部分内容的点缀和陪衬。
这是因为,《小针》作者本是巫医的叛逆,他对巫医的鬼把戏不但了如指掌,而且深恶痛绝,如果《邪气脏腑病形》作者(也就是《小针解》作者)光讲巫医那一套理论,尽管能够在门人弟子面前显示自己见多经广,却必然加大与《小针》作者的隔阂,增加《小针》作者对自己的厌恶。所以,为了显示自己诚心诚意融入针医组织,同时也为了显示自己完全有资格充任针医组织的二号领袖,他必须讲述一些与针刺治疗有关的事情,或者必须表明一个态度:从此以后,我不会再靠符水之类的神术治疗疾病,而要采取实实在在的针刺技术。
由此可见,《邪气脏腑病形》作者(亦即《小针解》作者)不仅擅长巫医诊断技术,对针刺治疗技术也颇有研究。他的缺陷,只是不懂得真正的针医理论。
所谓“病之六变者”,即缓、急、大、小、滑、涩六种脉象所对应的六大类病症,也就是由五脏疾病变生出来的上述六十种病形。这段话的主旨,显然是对这六十种五脏病形制定出一个针刺治疗的法则,而制定该法则的依据,显然还是六种脉象。
然而由五脏变生出缓急大小滑涩这六种脉象,其实是参考、仿照《经脉》篇的每一条经脉都可能变生出六种脉象(盛脉、虚脉、热脉、寒脉、不盛不虚脉、陷下脉)的论述,稍加改造而成,故显得更加细致、更有条理,而其根据这六种脉象提出的一系列针刺治疗法则,亦与《经脉》篇的论述大体相当。因此可以断定,该作者虽然极力表现出对针刺治疗技术颇有研究,却都是模仿针医的实践和理论,按现代的说法,就是剽窃了针医的学术成果。只不过,在古代,不存在“学术剽窃”这个概念,反被认为是心悦诚服的“学术认同”,因此《小针》作者不但不介意他的剽窃,而且还会大加赞赏。
请看:
“急者多寒”,是说急脉(细小的脉象)表示寒症,此与《经脉》篇的寒脉大致相当。
“缓者多热”,是说缓脉(粗大的脉象)表示热症,此与《经脉》篇的热脉大致相当。
“大者多气少血”,是说大脉(力度大的脉象)表示阳气大盛,此与《经脉》篇的盛脉大致相当。
“小者血气皆少”,是说小脉(力度小的脉象)表示阴阳血气俱不足,此与《经脉》篇的虚脉或陷下脉大致相当。
“滑者阳气盛,微有热”,是说滑脉(轻快流畅、节律规整的脉象)表示阳气略盛,阴气略虚,稍有热像。此与《经脉》篇的不盛不虚脉大致相当。
“涩者多血少气,微有寒”,是说涩脉(重滞沉迟、节律不规整的脉象)表示阴气略盛,阳气略虚,稍有寒像。此亦与《经脉》篇的不盛不虚脉大致相当。
因此,很显然:
“刺急者,深内而久留之”,与《经脉》篇的“寒则留之”,其实是一个意思。
“刺缓者,浅内而疾发针”,与经脉》篇的“热则疾之”,其实是一个意思。
“刺大者,微泻其气,无出其血”,与《经脉》篇的“盛则泻之”,大体上是一个意思(因为他的理解有误,《经脉》篇的本意是必须以放血的手段来泻气)。
“刺滑者,疾发针而浅内之,以泻其阳气而去其热;刺涩者,必中其脉,随其逆顺而久留之,必先按而循之,已发针,疾按其痏,无令其血出,以和其脉”,与《经脉》篇的“不盛不虚,以经取之”,其实是一个意思。
“诸小者,阴阳形气俱不足,勿取以针,而调以甘药也”,与《经脉》篇的“陷下则灸之”(不适宜针刺),其实是一个意思。
但是,由于本篇作者的治疗依据是六种脉象,而与某个病形到底属于五脏中哪一脏的疾病无关,因此,他制定的这种治疗法则与他讲述的五脏发病机理其实是完全脱节的。也就是说,他在前边讲述的那些五脏病形以及发病原理,都属于哗众取宠不切实际的瞎忽悠,没有丝毫的用处——这就是不懂针医理论的结果。
还需要说明的是,《经脉》篇讲述的盛、虚、寒、热、不盛不虚、陷下六种脉象,本来是指全身多处脉搏实实在在的脉象,而且本来是指“是动病”和“所生病”两大类疾病,但是经过这个巫医的加工改造,从此就变为尺肤脉搏的缓、急、大、小、滑、涩,这种仅仅局限于手臂桡动脉,而且主要靠意念来体察的慢性病脉象,虽然该作者的本意只是为了模仿《经脉》篇的思路,但是由于巫医的诊断特点就是神秘兮兮,而该作者在医学界又拥有巨大影响力,于是就把针医实实在在的诊脉技术,带上了一条神秘兮兮的邪路。我们看到,在目前的中医界,《经脉》篇发明的六种脉象没有流传下来,反倒是巫医发明的各种虚拟脉象谬种流传,而且主要是凭借尺肤部位的寸口脉搏诊断疾病——这都是受了这个巫医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