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6 20:15:58

一旦了解了这些历史背景,再来逐句地品读《小针解》这篇文章,一个两千多年前的巫医形象,就可以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原文:
所谓易陈者,易言也。难入者,难著于人也。

说解:
“陈”,在古代本来就是言说的意思。《孟子·公孙丑下》:“吾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则“陈”即“言”也。

然而“入”与“著”在古代却不是同一个意思。“入”是进入,深入人心,表示真正地理解、主动地接受。“著”则是表面附着,表示被动强加而无法深入。是则所谓“难著于人”,明显地带有别人不肯接受却硬要别人接受的意味。由此一字之曲,便暴露出该作者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身份以及幸灾乐祸的旁观者心态。

实际上,即便“入”与“著”是同义词,他的这句解释也没有丝毫的意义。因为通过这种纯粹的同义词转换,并不能使人对原文的理解稍微地清晰一点。

实际上,这句解释的真正用意在其不解释处。

我们知道,在“易陈而难入”之前,《小针》本来还有一句开篇语,即“小针之要”,这四个字才是《小针》一文的文眼所在。实际上正是因为原文以“小针”二字为开篇,他的这篇解说才可以名为《小针解》。但是,很显然,《小针解》作者故意漏掉了原文的首句。这其中的缘故,就是他不知道“小针”的具体所指,所以也无法用文字来描述“小针”到底是什么。

我们已经知道,“小针”本来就是个模糊概念,它是《小针》作者特意制造的一个悬念,其目的就是让读者搞不清楚针医到底应该使用什么样子的针具,激起读者的好奇,如此才彰显出这是一门充满了奥妙和神奇的技术。所以,《小针解》的作者搞不清楚“小针”是什么针,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他故意地漏掉这第一句,直接从第二句开始解释,却是摆出了一个无所不知的智者姿态。因为,这种明显故意的忽略其实是一种强烈的暗示:第一句“小针之要”就是一句大白话,太直白、太简单了,根本用不着解释,所以直接略过。于是给读者一个深刻的印象:该作者不但知道什么是“小针”,而且对“小针”简直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然而——这不过是不懂装懂的文人最常见的装腔作势而已。因为,很显然,他真的疏忽了一点:其实“易陈而难入”也是一句大白话,它比“小针之要”更简单、更直白,更用不着解释。

原文:
粗守形者,守刺法也。上守神者,守人之血气有余不足,可补泻也。

说解:
《小针》原文中的“粗守形”是指巫医的操作方法,“上守神”是指针医的操作方法,《小针解》作者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针医与巫医的根本分歧,并不在医术高低,而在于意识形态,也就是形神观的不同,而《小针解》作者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所理解的“粗”与“上”,只有医术上的差别,其实也就是混淆了“粗工”与“下工”这两个不同的概念。

在《小针》作者,“粗工”其实是斥责、贬损、骂人的词,是痛骂那些不懂得道家形神观的巫医,根本不能算正经医生。而“下工”尽管医术很低,却仍然属于正经医生。这是因为巫医最大的能耐,除了诅咒祈祷,顶大就是头痛刺头脚痛刺脚,而这种做法没有任何技术含量,根本算不得什么医术。

但是,作为巫医的一员,《小针解》作者当然不能认同把自己所属的群体如此贬低,所以他要尽量地把“粗工”往高处拔。于是我们看到,对于“粗守形”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低级做法,他不但划归为正规的医术,还赋予其一个冠冕堂皇的学术称号,那就是 “守刺法”。

“刺法”应该是一篇专门讲述针刺方法的文章,因为《内经》曾经提到过它。
比如:
《灵枢·官针》:“故〈刺法〉曰:始浅刺之,以逐邪气而来血气,后刺深之,以致阴气之邪,最后刺极深之,以下谷气。”
《灵枢·逆顺》:“〈刺法〉曰:无刺熇熇之热,无刺漉漉之汗,无刺浑浑之脉,无刺病与脉相逆者。”
《素问·评热病论篇》:“……论在〈刺法〉中”。
《素问·腹中论篇》:“……论在〈刺法〉中。”
由此可见,《刺法》这篇文章在《内经》之前就已经存在。然而《内经》既以针刺治病为宗旨,却没有收录这篇文章(所谓《素问遗篇·刺法论篇》乃金元以后的伪书),只有寥寥几句引述,因此完全可以断定,它是巫医的针刺书,此所以让《小针解》作者觉得“守刺法”也很理直气壮。

客观地讲,尽管《小针解》作者还不明白两种形神观的优劣,但是他毕竟已经能够认识到,“粗守形”仅仅是“守刺法”,而“上守神”则是“守人的血气有余不足,然后才可以有针对性地实施补泻”。故在他看来,“守刺法”虽然也是相当不错的,完全可以胜任于一般性疾病的治疗,但是毕竟算不得尽善尽美,因为《刺法》中没有针对具体的病理机制施加“补泻”的内容。这种认识对一个巫医来说,就是一个了不起的飞跃,意味着其思想深处萌生了一种摆脱巫医的倾向,使其学术立场不由得向针医方面靠拢,这正是他比别的巫医灵活务实的原因。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7 03:56:22

原文:
神客者,正邪共会也。神者,正气也。客者,邪气也。在门者,邪循正气之所出入也。

说解:
这句话是解释“神乎神,客在门”。

“正气”一词,是古代巫医的标志性语言,就如同“小针”是针医的行业标志,“正气”则是巫医的行业标志。仅凭这一句“神者,正气也”,便足以证明《小针解》作者的巫医身份。

“正气”之所以成为巫医的行业标志,和这个行业的历史悠久和邪门歪道有关。因为巫医信奉万物有灵,其日常工作就是为人降神驱魔,所以经常与鬼魅邪灵打交道。鬼魅邪灵之类虽然只是臆想的东西,但是久而久之连他们自己也会相信真的存在,所以巫医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就会因为鬼魅邪灵无处不在而感到极度的恐惧不安。其具体表现为:一有风吹草动,便疑神疑鬼、一惊一乍,以致一天到晚处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高度紧张之中(此所以巫婆神汉都有神神叨叨大惊小怪的特征)。那么,唯一能够让他们有效地抵御“邪灵”从而得到精神安抚的办法,就是幻想自己体内能够生出一股“正气”,从头到脚护持住自己的整个躯体,再以“邪不侵正”、“正能压邪”之类的意念宽慰自己(其实这也正是《刺法论篇》“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的由来)。由于鬼魅邪灵本不存在,所以当他们以为自身被“正气”笼罩,再降神驱魔,往往还真的平安无事,于是愈加相信“正气”的屏障保护作用。如此一来二去,“正气”就成了巫医的护身符和口头禅。每当现场作业之前,口必念念有词,首先祭出“正气”,待护持全身已毕,方可行降神驱魔之事。此所以“正气”成为巫医的最爱,盖精神之唯一寄托也。

我们知道,华夏古人没有形式逻辑这门学问,针医创始人也不是特别讲究概念的严谨,故“神气”的同义词可以是“阳气”、“真气”、“精气”、“血气”等等,甚至还可以只是一个“气”字,但是他绝对不会使用“正气”这个词。此无它,就是因为针医晚出,且与巫医在意识形态方面尖锐对立,他不能沿用巫医的行业标志,必须提出一个全新的具有针医特色的抗病理念。

《灵枢·平人绝谷》:“神者,水谷之精气也。”
《灵枢·营卫生会》:“血者,神气也。”
《灵枢·九针十二原》:“刺之而气不至,无问其数,刺之而气至,乃去之,勿复针。”
《素问·八正神明论》:“血气者,人之神。”
《素问·生气通天论》:“阳者,卫外而为固也。”
《灵枢·刺节真邪》:“黄帝曰:余闻气者,有真气,有正气,有邪气,何谓真气?岐伯曰:真气者,所受于天,与谷气并而充身也。正气者,正风也,从一方来,非实风,又非虚风也……”

由此可见,在真正的针医心目中,“阳气”、“神气”、“真气”、“精气”、“血气”等等都属于生理学概念,是指人体的内在生气。它来源于先天之精,又得后天饮食之充溢,乃能充斥于周身,故具有免疫屏障的保护作用,这就是针医特色的抗病理念。而“正气”只是“正风”,被针医明确地划归在生理学概念之外。

盖所谓“正风”者,本属于气象学概念,具体是指和熙之风,也就是常说的微风拂面、凉风习习之类的自然风,它能让人感觉舒服,而且对人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作用(《刺节真邪》:“正风者,其中人也浅,合而自去,其气来柔弱,不能胜真气,故自去”)。但是很显然,“正气”或“正风”与人体的“神气”、“血气”这些内在生气或人体的免疫屏障是截然不同的两类概念,所以绝对不会作为同义词互训。

《小针解》的这句解释,除了“正气”的概念有误,基本上符合原文的本意。所谓“正邪共会”、“邪循正气之所出入”,都是神气与客气共同使用同一个出入通道的意思。这说明该作者对皮肤腠理的生理和病理机制也有一定的了解(这是因为针医关于皮肤腠理的理论并非自己的创造发明,而是继承了巫医的原有理论)。然而该作者的医学知识也仅限于这个水平,下来再对针刺原理进行分析探讨,他就明显地力不从心了。所以,接下来的解释,要么是牵强附会、废话连篇,要么是自吹自擂、故弄玄虚,总之是胡诌八扯、一塌糊涂。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8 03:55:50

原文:
未睹其疾者,先知邪正何经之疾也。恶知其原者,先知何经之病所取之处也。

说解:
这就属于典型的牵强附会。

很显然,他把这个“疾”,想象成了导致身体不适的症状,他把这个“原”,想象成了应该用针取刺的部位。那么,按他的想法,只要看到了患者的症状,就能根据其症状判断出是哪条经脉的毛病,于是也就知道了应该在哪个腧穴施加针刺。然而这一套正是巫医的套路,其实质仍然是头痛刺头脚痛刺脚。

实际上,《小针》所说的“未睹其疾,恶知其原”,是以血络为“疾”,以神气为“原”,意思是“不察血络,焉能治神?”。也就是说,针医的“上守神”,主要就体现在诊察血络的有无,而不是观察患者有什么身体不适的症状。其用否定词加疑问词的用意,则是对巫医套路的断然否定,是说他们愚昧无知,不懂得“守神”,只知道在既病以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不知道随时诊察血络,防患于未然,更不知道如何在既病以后发现和治疗疾病的源头,此所以只能属于“粗工”。

原文:
刺之微在数迟者,徐疾之意也。

说解:
这就属于典型的废话连篇。

其实《小针》的原话是“刺之微,在速迟”,而《小针解》却径改为“数迟”。乍一看似乎大意相近,但是说明《小针解》作者根本不理解“刺之微”的本意,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低级失误。盖“速迟”本来是指针刺操作中出针速度的快慢,而“数迟”则显然被他理解为脉搏的快慢。

然而无论“速迟”还是“数迟”,肯定都是快慢的意思,当然也都是“徐疾之意”,所以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9 05:03:15

原文:
粗守关者,守四肢而不知血气正邪之往来也。上守机者,知守气也。

说解:
“粗守关,上守机”一节,在《小针》中属于很尖刻的比喻,他入木三分地把只知道“守形”的巫医刻画成一个愚蠢粗鲁的地痞流氓形象,并对其种种丑态予以无情的鞭笞。毫无疑问,《小针》作者对巫医的这种描述是《小针解》作者无法接受的。不过,由于《小针》作者用的全是暗喻(这是因为当时的医务界是巫医的一统天下,而针医只是孤独的另类,所以《小针》作者不想也不敢公开地和巫医叫板),因此,《小针解》作者也就完全可以假装没有看出这个比喻的针对对象,而且,既然他以一个大巫的名义来解说,当然要极力维护巫医的正面形象,所以他的解释就是尽量地把“粗守关,上守机”往单纯的医疗技能方面靠拢,并且还对“粗守关”的业务能力给予相当高的评价。

对针刺治病而言,“守四肢”其实是标准的操作规程。因为五输穴都在四肢,而“二十七气所行,皆在五输也”,故能够知道“守四肢”,那就意味着掌握了“本输”,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好针医了。只是在《小针解》作者看来,“守四肢”还稍微有一点美中不足,那就是“不知血气正邪之往来”。然而这点瑕疵又实在算不得什么缺憾,因为世上只有极少数人具有这种神奇的能力(这极少数人中就包括他自己,当然捎带着也包括《小针》作者)。很显然,这样解说,最能让“粗守关”的人保住面子。

“上守机者,知守气也”,其实是暗示他自己(当然捎带着也包括《小针》作者)长着一双异常神奇的透视眼,因而具有不可思议的超能力。盖所谓“知守气也”,比“知血气正邪之往来”还要神奇,意思就是不但能够看到别人身上的“气”,而且还能随意操控“气”的走向和流量,这就绝对不是普通人所能具备的能力。毫无疑问,对于长着透视眼,能随意操控“气”的超人,普通人只有敬佩、叹服的份,却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原文:
机之动不离其空中者,知气之虚实,用针之徐疾也。空中之机清净以微者,针以得气,密意守气勿失也。其来不可逢者,气盛不可补也。其往不可追者,气虚不可泻也。

说解:
《小针》这段原话本来是通过机弩的精密与高效,从而反衬出“粗守关”的费力多而见功少,因此只能属于没有技术含量的蠢笨行为。然而到了《小针解》这里,这些真实内涵一概被抹掉,却拿些不着边际的神秘法术标榜卖弄。

需要注意的是,从“上守机者,知守气也”开始,他的每一句话都离不开“气”。这实际上就是在向读者卖弄:“守气”是他的拿手把戏。

我们都知道,人体的“气”其实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然而《小针解》作者却力图使人相信:“气”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而且,“气”的多少(虚实)还是可以随意操控的。只不过,你们这些普通人不行,只有“上守机”的人具备这种神奇的能力,而他本人,显然已经达到了“上守机”的层次,要不然他怎么能知道这些神奇的手段和技巧呢?故所谓“知血气正邪之往来”、“知守气”、“知气之虚实”、“密意守气”等等超人能为,实际上正是说得他自己(虽然附带着也吹捧了《小针》作者,但不是他的本意)。

我们都知道巫婆神汉以嘴皮子忽悠为擅长,但是一般人很少亲身领略,感谢《小针解》作者,让我们领略了两千多年前的巫婆神汉是怎么忽悠的,而且我们还得以知道,今天的巫医和巫术仍然停留在两千多年以前的技术水平,没有丝毫的进步。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10 07:57:16

原文:
不可挂以发者,言气易失也。扣之不发者,言不知补泻之意也,血气已尽而气不下也。

说解:
《小针解》本来是打算逐句注解的,但是我们看到,《小针》在“不可挂以发”前面还有一句“知机之道者”;在“扣之不发”前面还有一句“不知机道”;都被《小针解》作者生硬地抠掉了。由此可见,这两句话对他的刺激太大,已经到了实在无法忍受的程度。

这是因为,在《小针》作者,“知机之道者,不可挂以发”是影射某些打着针医旗号的巫医不懂装懂胡乱针刺,“不知机道,扣之不发”是影射某些打着针医旗号的巫医志大才疏不学无术,这种言辞透露出对那些打出针医旗号的巫医的极大蔑视,而《小针解》作者恰恰正是这样一种巫医,当然无法容忍如此侮辱。所以,他宁肯断章取义,自欺欺人,也要把这些字眼抠除掉。于是,这两句最为犀利的揭露一下子就变成没有针对性的空洞说教,于是,就被他巧妙地化解为纯粹的业务能力问题了。

原文:
知其往来者,知气之逆顺盛虚也。要与之期者,知气之可取之时也。粗之暗者,冥冥不知气之微密也。妙哉,工独有之者,尽知针意也。

说解:
前边说过,《小针解》的作者之所以发表这样一篇解说性质的文字,其根本目的,并不是为了弘扬针道,而仅仅是为了吹嘘卖弄,炒作他自己。具体地说,就是吹嘘自己的针刺技术非同凡响,已经到了精妙绝伦、难以想象的程度。由以上这几句解释,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透他的这个用心。

毫无疑问,如果有人能够“知气之逆顺盛虚”、 “知气之可取之时”、“知气之微密”,最后还能“尽知针意”,那就不但能够清楚地看到“气”、准确地摸到“气”,而且还能随意地控制“气”,这不就是令人神往的特异功能么?然而《小针解》作者的目的也正在这里,其字里行间已经明确地透露出这个信息:我就具有这种不可思议的特异功能。

另外,凡是《小针》中对巫医有所贬低的言辞,都被《小针解》作者巧妙地化解掉,同时还借机神化了他自己,可谓一箭双雕。由此不难看出,此人故弄玄虚、哗众取宠之功力,固可谓炉火纯青,而巫医之大言不惭、恬不知耻的特点,也正好暴露无遗。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11 14:38:13

原文:
往者为逆者,言气之虚而小,小者逆也。来者为顺者,言形气之平,平者顺也。

说解:
所谓“往者为逆,来者为顺”,本是《小针》作者对致病机理的概括,然而针医的致病机理其实也就是皮肤腠理的生理病理,所以这实际上是“神乎神、客在门”的另外一种表述。但是《小针解》作者只能理解“客在门”这种形象逼真的比喻说法,换一种抽象说法便无法理解,于是只能望文生义、曲意穿凿,顺便再扯上一通常人无可捉摸的“气”。

原文:
明知逆顺,正行无问者,言知所取之处也。

说解:
这是毫无意义的废话。
既然都已经“明知逆顺,正行无问”了,还能不知道“所取之处”么?

原文:
迎而夺之者,泻也。追而济之者,补也。

说解:
这种解释固然是《小针》的本意,但是《小针》原文已经反复地明确表示出迎夺为泻、追济为补的意思,所以这种解释充其量只能等于鹦鹉学舌。

原文:
所谓虚则实之者,气口虚而当补之也。满则泻之者,气口盛而当泻之也。宛陈则除之者,去血脉也。邪胜则虚之者,言诸经有盛者,皆泻其邪也。

说解:
这仍然是望文生义、曲意附会。俨然一本正经,貌似滴水不漏,其实全是空话、套话,没有一点实质性理解。

原文:
徐而疾则实者,言徐内而疾出也。疾而徐则虚者,言疾内而徐出也。

说解:
这种解释纯属想当然,根本不是《小针》的本意,不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还点金成铁,把本来简单明确行之有效的补泻方法彻底歪曲了。

很显然,他所谓的“徐内而疾出”,是说缓慢地进针,快速地出针;他所谓的“疾内而徐出”,则是说快速地进针,缓慢地出针。然而如果这样就能够补虚泻实,那就真奇了大怪了。

实际上,《小针》所谓“徐而疾则实”,是指补虚法要缓缓出针,快速按闭针孔。所谓“疾而徐则虚”,则是指泻实法要快速出针,迟迟按闭针孔。

《素问·针解篇》:“徐而疾则实者,徐出针而疾按之;疾而徐则虚者,疾出针而徐按之。” 这才是正解。

由此看来,《小针解》的作者,绝对是个大骗子,只擅长嘴皮子忽悠,而对于针刺治病的原理和方法,竟然真是一窍不通。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12 04:19:27

原文:
言实与虚若有若无者,言实者有气,虚者无气也。察后与先若亡若存者,言气之虚实,补泻之先后也,察其气之已下与常存也。为虚与实若得若失者,言补者佖然若有得也,泻则怳然若有失也。

说解:
本来《小针》说的是“若有若无”,他却径直解为“有气”、“无气”,把个“若”字视若无睹。可见他对“若有若无”、“若亡若存”、“若得若失”这些话语的意义全不理解,只能装腔作势地再胡侃一通“气”。他的心里大概是这么想的:反正你们也看不见“气”,只能听我随意忽悠。

“佖”,《说文》:“威仪也”,“佖然”乃谓神采飞扬的样子,在此是形容补法的效果。
“怳”通“恍”,即精神恍惚,“怳然”乃谓垂头丧气的样子,在此是形容泻法的效果。

原文:
夫气之在脉也邪气在上者,言邪气之中人也高,故邪气在上也。浊气在中者,言水谷皆入于胃,其精气上注于肺,浊溜于肠胃,言寒温不适,饮食不节,而病生于肠胃,故命曰浊气在中也。清气在下者,言清湿地气之中人也,必从足始,故曰清气在下也。针陷脉则邪气出者,取之上。针中脉则浊气出者,取之阳明合也。针太深则邪气反沉者,言浮浅之病,不欲深刺也,深则邪气从之入,故曰反沉也。

说解:
《小针》的这段原话,本来是讲述针刺泻法的注意事项,并强调禁止深刺的意思,所以才有后面的“针陷脉”如何、“针中脉”如何、“针太深”如何等等宜忌。可能是这个“脉”字把《小针解》作者给搅迷糊了,一看到“气之在脉”,就以为是“经脉之气”,于是就把原文的“邪气在上”、“浊气在中”、“清气在下”想象为躯体的上、中、下三等分,所以他的一系列解释全都是些不着边际的穿凿附会。

实际上,腧穴也可以叫“脉”,血络也可以叫“脉”,血脉(皮下浅静脉)更可以叫“脉”,而这些“脉”亦正是邪气最初侵入人体的部位所在,此所以针刺泻法主要就是针对着肌肤表层的血络和血脉。《气穴论》:“孙络三百六十五穴会,亦以应一岁”。又:“孙络之脉别经者,其血盛而当泻者,亦三百六十五脉”。很显然,“三百六十五穴会”就是指腧穴,“三百六十五脉”就是指“孙络之脉”(其病态即为血络)。故“气之在脉”究竟是什么意思,必须根据上下文仔细分析才好决定,不可以想当然认作“经脉之气”。

《小针解》的这一段解释,尽管不着调,却暴露了巫医所特有的致病理念——“中人”。比如:“邪气之中人也高”,“清湿地气之中人也下”,等等。

“中”,在这里显然是用作谓语动词,“人”,则显然是动词的宾语,而主语则显然是致病的“邪气”。故“中人”这个概念的实质,就是表明“邪气”具有主动进入人体并导致人体发病的意志和能力。这实际上是对致病机理的概括,而且也是极具巫医特色的致病理念。

也就是说,在巫医的思想观念中,“邪气”不但是不可捉摸的,而且还神出鬼没,像智慧生物那样具有主观能动性。或者:人之患病与否,并不取决于这个人的自身存在什么问题,而主要取决于外在的“邪气”对这个人有没有兴趣。所以,实际上,巫医心目中的“邪气”就是鬼精灵,而“邪气中人”的本质即是“邪灵附体”这个原始致病理念的翻版。只不过,到了《内经》时代,巫医把“邪灵”改成了“邪气”,把“附体”改成了“中人”。明确“中人”的这个涵义,对于辨认《内经》作者中的巫医,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导意义。

其实,即便在科学发达的当代社会,像“中风”、“中暑”、“中邪”这些病名也仍然在医务工作者和民间广泛使用,然而这些词本来都出于“中人”这种致病理念。由此可见,两千多年前,巫医虽然在与针医的斗争中整体上失败了,在主流社会中退隐了,然而并没有真正地消声匿迹,而是一直顽强地坚守在医学领域——这种情况当然与《内经》有很大关系。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13 05:37:13

原文:
皮肉筋脉各有所处者,言经络各有所主也。

说解:
这种解释属于典型的附会之辞。乍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最大的问题就是含含糊糊,没有说明任何实际问题。

原文:
取五脉者死,言病在中,气不足,但用针尽大泻其诸阴之脉也。取三阳之脉者,唯言尽泻三阳之气,令病人恇然不复也。

说解:
《小针》所谓“取五脉者死”,是说无论病在中在外,气足与不足,只要“取五脉”,就一定导致死亡。根本不存在什么病可以“取五脉”、什么病不可以“取五脉”的问题。所谓“取三脉者恇”,也是同样。此所以“取五脉”、“取三脉”都是针刺操作的严格禁忌。

然而《小针解》作者显然不明白“五脉”、“三脉”的确切所指,却还要不懂装懂、曲意穿凿,殊属可笑。

另外,他对“恇”字的理解也有问题。“恇”的本意是胆怯,在《小针》原文则是指心悸。盖因“取三脉”造成大量出血,必然心跳加速。而“恇然不复”这个词含糊不清,实属牵强附会的自造词语。

原文:
夺阴者死,言取尺之五里五往者也。夺阳者狂,正言也。

说解:
《小针》原文中的“夺阴者死”,本来是指刺中任何大动脉造成大出血,都能够致人死亡。而其意图应该很明显,那就是告诫门人弟子在针刺操作中一定注意,千万不要刺中动脉。《本输》所谓“阴尺动脉在五里,五腧之禁也”,则是明确指出,手太阴经脉所在的手臂桡动脉,是针刺手太阴五腧穴的禁忌。

然而《小解》却把“夺阴者死”解释为“取尺之五里五往者也”,也就是对准手臂桡动脉反复穿刺,达五次之多。这显然是主观故意行为,应该属于蓄意谋害。

当时的《小针》作者正处在艰苦创业阶段,千方百计树立一个良好的外部形象,以优质服务招徕患者,扩大针医的吸引力、影响力,是其当务之急。所以绝对不可能产生谋害患者的想法,更不可能有这种卑鄙的行为。实际上,《小针》作者给门人弟子讲授的六节课,最注重的一点,就是防止医疗事故,保障行医安全。

然而巫医就不好说,这本来就是个蝇营狗苟猥琐小人的集合体,不择手段地追名逐利正是巫医群体的根本目的。所以,为了个人利益,啥事也敢干。

《小针解》作者之所以能够从“夺阴者死”一下子联想到“取尺之五里五往者也”,显然不是他的理解力有多么超强,而只能是他曾经做过这种故意刺穿患者手臂桡动脉的事情,并且也确实导致患者死亡,故尔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因此,这句解释无形中暴露了,实际上《小针解》作者就是个故意杀人犯。只不过,他披着白衣天使的外衣,打着治病救人的幌子,再加上巧舌如簧,侥幸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另外,他也不知道“夺阳者狂”是个什么意思,所以只能按俗义,把“狂”解释为精神错乱最常见的谵妄状态。“正”通“怔”,“怔言”即谵语、说胡话。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14 05:26:46

原文:
睹其色、察其目、知其散复、一其形、听其动静者,言上工知相五色于目,有知调尺寸小大缓急滑涩,以言所病也。知其邪正者,知论虚邪与正邪之风也。

说解:
《小针》的这段原话,本来是记录《小针》作者对一个陷入昏迷的休克病人进行诊断的步骤,而《小针解》作者完全误解了。

所谓“睹其色”,就是观察这个病人的面色、唇色。所谓“察其目、知其散复”,就是翻开眼皮,看看瞳孔散大了没有。所谓“一其形”,就是逐个触摸全身上下的动脉,看看还有没有脉搏跳动。所谓“听其动静”,就是俯身胸前,听听还有没有呼吸和心跳。所谓“知其邪正”,就是根据上述诊察,对这个病人的状况作出整体判断。即便在现代,能够有条不紊地做完上述几个步骤,即使病人死在眼前,也不愧是一个合格的医生。

但是,《小针解》的作者却以为这些话是针对着普通的门诊病人,属于常规的门诊检查程序,故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论虚邪与正邪之风”(就类似于现代的伤风感冒类疾病),更可笑的是,还竟然忽悠出“上工知相五色于目”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情。这主要是因为他本人日常应付的就是伤风感冒类疾病,反正治与不治都能自愈,还总是显得符咒很灵。

原文:
右主推之、左持而御之者,言持针而出入也。气至而去之者,言补泻气调而去之也。

说解:。
《小针》原文的本意是,进一步检测这个休克病人的末梢循环状况,而他却理解为针刺治疗。

原文:
调气在于终始一者,持心也。

说解:
按照《小针解》的解说惯例,“调气在于终始一”这七个字肯定是《小针》初稿的原文,其不见于现今的《九针十二原》,显然是被《小针》作者在最后定稿时删除了(如果是脱简,不可能只少七个字)。那么既然如此,这七个字总归还是应该作为《小针》原文看待。

此所谓“调气”,是古代针医实施针刺治疗的术语。《刺节真邪》:“用针之类,在于调气”。《根结》:“用针之要,在于知调阴与阳”。但是《小针》的这个“调气”并不是泛泛而言,它指的是对一号患者的针刺治疗应该如何进行。

此所谓“终始”,即《本输》中的“十二经脉之所终始”之意,也就是四肢五腧穴和缺盆十腧之总称。

此所谓“一”,即在十二经脉的“终始点”各选一个腧穴的意思。

故“调气在于终始一”,其实是《小针》作者在经过上述检查诊断之后,对这个休克病人制定出的一个治疗方案。但是由于实际治疗时并没有针刺这么多的腧穴(他只选用了五腧穴中的井穴和缺盆十腧中的腋与膺),所以最后被作者删掉了。

因为《小针解》作者无法理解上述诊断步骤,所以他对于“调气在于终始一”这句话肯定也是无法理解的,然而却含含糊糊地以“持心也”三字作解,只是故作矜持,冒充一幅很懂的样子而已。

原文:
节之交三百六十五会者,络脉之渗灌诸节者也。

说解:
《小针》中“节之交三百六十五会”的字面意义是,人有三百六十五个腧穴。然而由于“三百六十五”又是整个周天的度数,因此又有整个皮肤表面的意义,所以“三百六十五会”与皮肤表面的“三百六十五络脉”其实是一个意思。

按照古人的设想,人体的血气循环与自然界的水汽循环高度相似,故肌肤表层的三百六十五络脉就相当于自然界水汽循环中的溪谷,十二经脉就相当于江河,骨髓就相当于大海,而神气汇集的皮肤表面就相当于整个天空。因此,腧穴作为神气向肌体内部渗透和灌注的通道,它的最后皈依,就是骨髓这个大海。然后再由骨髓发散神气到皮肤表面,于是又开始新一轮的血气循环——这其实也就是腧穴内部的微循环机制。

很显然,要具体实现这个微循环,神气就必须穿越骨关节才有可能,所以古人在理论上就认为人必须有三百六十五个骨关节,以与三百六十五腧穴相互对应、一一交会,此所以又把腧穴称为“节之交”。《小针解》所谓“络脉之渗灌诸节者”,就是形容腧穴中的神气如同山间溪谷的细小水流,纷纷灌注于各自对应的骨关节之中。

“节之交三百六十五会”,其实是早期腧穴生理学的粗陋认识,显然出自于比《内经》更为古老的年代(《吕氏春秋》即有“三百六十五节皆通利”之说),所以这句话也是《小针解》作者唯一能够读懂的文字。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15 14:22:05

原文:
所谓五脏之气已绝于内者,脉口气内绝不至,反取其外之病处与阳经之合,有留针以致阳气,阳气至则内重竭,重竭则死矣,其死也无气以动,故静。所谓五脏之气已绝于外者,脉口气外绝不至,反取其四末之输,有留针以致其阴气,阴气至则阳气反入,入则逆,逆则死矣,其死也阴气有余,故躁。

说解:
“有”通“又”,这里的两个“有留针”都是“又留针”的意思。

人的寸口脉要么是一起一伏跳动不止,要么就是摸不着了,根本不存在“脉口气内绝不至”或“脉口气外绝不至”这种事情,此类说法纯属忽悠。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转行为针医以后的巫医,都喜欢神化寸口脉的诊断。这是因为,正规的针医(由《小针》作者开创的正宗针医)没有神灵概念,他们诊断疾病靠的是生理病理学理论,但是巫医没有这些理论,他们诊断疾病本来靠的是“通灵术”(即采取一些正常人无法掌握的特殊方法,与神灵沟通,从而让神灵直接告诉他们,或者让神灵给他们提供暗示,眼目下的这个病人得了什么病),然而这种诊断疾病的方式是正规针医所坚决不能允许的。那么,一旦巫医挂上针医的招牌,或者名义上皈依在《小针》作者的门下,他们在诊断疾病的时候,就必然有所约束,不能再使用那些传统的通灵手段,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靠诊脉来通灵(正规针医是允许诊脉的)。比如《小针解》前边说的“有知调尺寸小大缓急滑涩,以言所病也”,似乎单凭摸脉就能了解任何一个人的全部病情,其实这就是打着诊脉的幌子,把巫医的通灵术塞入了针医。

《小针》作者关于“五脏之气已绝于内”和“五脏之气已绝于外”的说法,讲的是人的死亡无非两种情况,一种是慢性衰竭性死亡,一种是急性暴厥猝死。然而这是在听取了患者家属的病情介绍以及前医的治疗措施以后,对一号患者的病理分析,指的是同一个病人,意思是这个病人的病情既有“五脏之气已绝于内”,又有“五脏之气已绝于外”,已经危重到了极点,和死人差不多了。而说这话的目的,是让患者家属做好心理准备,一旦病人被治死了,不要埋怨。但是,《小针解》作者显然是误以为两个病人了,所以,他关于所取腧穴的理解,也是一塌糊涂。

我们务必要知道,在临床实践中,即使对一个昏迷病人需要进行急性衰竭和慢性衰竭的辨别和划分,那也不是靠摸脉摸出来的,而是根据病人家属提供的现病史,在未曾诊断之先,就已经了然在胸的事情。也就是说,门诊医生接待的任何一个昏迷病人,要么是一个长期卧床的老病号,要么是一个突然发病的新病号,患者家属自然会主动告诉你,了解这些情况是根本用不着摸脉的,实际上,这也是摸脉所无法知道的。

因此,所谓“脉口气内绝不至”,就表示“五脏之气已绝于内”、“脉口气外绝不至”,就表示“五脏之气已绝于外”的说法,都属于胡诌八扯、故弄玄虚。

对一个正规的医生而言,诊脉在判定生死方面的意义,仅仅在于,如果某个病人的脉搏越来越微弱,以致越来越摸不清,那就意味着生命垂危。如果遇到了连颈动脉和股动脉都已经完全消失的病人,医生就可以宣布其死亡,但若换成古代针医的术语,那就是“五脏之气已绝”。再具体一点,如果是长期卧床的老病号,就宣布其“五脏之气已绝于内”,如果是急性暴病的新病号,就宣布其“五脏之气已绝于外”。

另外,长期卧床的老病号之所以“其死也静”,是因为其体能已经消耗殆尽了,急性暴病的新病号之所以“其死也躁”,是因为其体能没来得及消耗,还能在临死前挣扎一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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