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16 07:49:49
本帖最后由 暴风雪 于 2015-1-18 19:14 编辑
原文:所以察其目者,五脏使五色循明,循明则声章,声章者,则言声与平生异也。 说解:《小针解》的最后一句,并非解释《小针》原文,而是这个巫医还要在最后显示一下自己的超强本领。 前文中关于“睹其色、察其目、知其散复、一其形、听其动静,知其邪正”这句原文的解释,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小针》作者只是擅长于治疗一些常见的伤风感冒类外感性疾病,因此在他看来,《小针》作者的医术也不过如此,甚至在某些方面还不如自己,其中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小针》作者没有认识到这些诊察手段本来还可以应用于那些非常危重的疾病。 因为这个巫医也有多年的行医经验,虽然他的工作主要是为伤风感冒之类的病人驱魔祈祥,并且每每灵验,但是毕竟也见识过一些无力回天的重症病人,那么,据他的经验来看,眼神和语音的异常还可能预示着无可救药的大病,而不仅仅限于伤风感冒之类的小病。 “所以察其目者”,是说“察其目”(以及“听其动静”)还应该有更加重要的临床诊断意义,其实就是显示自己比《小针》作者还要懂得多、见得广。 “循”通“巡”,《说文》:“巡,视行也”,即用目光扫视的意思。“明”,就是用眼睛能看到东西的意思。我们知道眼睛的功能本来就是来回扫视,察秋毫、辨颜色,都需要眼球不停地转动,这就叫“循明”。由于眼球的转动无非是上下左右中这五个方位,而人的五脏有主五方和主五色的功能(这是巫医最欣赏的五行理论),所以就认为那是“五脏使五色巡明”。 然而人一旦到了濒死之际,眼球的转动就会越来越迟钝呆滞,最后将定格在某一个角度,似乎是在永远凝视着某一个方位,就是彻底死了。这种非常迟钝呆滞的眼球转动就是最典型的“循明”,因为正常人的眼球转动非常灵敏快捷,通常没人注意这种事情,而只有接近于定格时的缓慢转动才显得特别有“循明”的意义。而且,按照“五脏主五方”的五行理论,眼球转动到最后定格的方位角,正是五脏中因病致命的那一脏所对应的方位。 “章”,《说文》:“乐竟为一章”,本来是一场音乐会结束的意思。所谓“声章”,是把人一生的谈话比做一场音乐会,那么到了生命即将终了之时,一生的话语也将结束,其实也就是发表临终遗言的意思。我们知道,人生的最后一句话往往是在眼球的转动越来越迟钝的时候说的,一旦眼球不再转动,定格在某一个方位,彻底死了,谈话也就嘎然而止,故云“循明则声章”。 毫无疑问,人在生命弥留之际说的话语,肯定都是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与平常往日的高声大嗓截然两样,故云“声章者,则言声与平生异也”。 这就是这个巫医在多年行医生涯中总结出来的最可宝贵的临床经验,也是他自认为可以拿出来炫耀,足以显示自己比《小针》作者还要高明的地方。 总之,这篇《小针解》,本为巫医坐井观天自吹自擂的劣作,而针医创始人却视为珍品,用来作为“小针”的宣传材料,在当时固属万般无奈之举,然而实乃历史上最令人痛心的事情,因为它毫无医学价值,只是开创了一种不懂装懂、望文生义的恶劣文风,给后世之研习、解读《内经》的学者树立了一个不求甚解、穿凿附会的坏榜样。我们看到,唐朝的王冰解读《素问》,就有样学样,全面继承了这种文风。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18 18:20:01
本帖最后由 暴风雪 于 2015-1-19 15:19 编辑
接下来我们开始分析《黄帝内经》的第四篇——《邪气藏府病形》篇。这篇文章的排位非常靠前,对《黄帝内经》的整体创作路线具有决定性意义,理解了这篇文章的背景和内涵,以后再探讨《黄帝内经》的具体创作过程,就如同拨云见日,明乎若见苍天,因此需要认真仔细地分析。首先来看它的第一段文字: 原文:黄帝问于岐伯曰:邪气之中人也奈何?岐伯答曰:邪气之中人高也。黄帝曰:高下有度乎?岐伯曰:身半以上者,邪中之也。身半已下者,湿中之也。故曰:邪之中人也,无有常,中于阴则溜于腑,中于阳则溜于经。 说解:请浏览过前文的读者回忆一下,这第一段话中,有些语句是不是看着眼熟?不错,就在刚刚翻阅过去的第三篇《小针解》一文,我们曾经读到过类似的语句。为比对方便,兹将《小针解》的有关文字重新复制一遍: 《小针解》:“夫气之在脉也邪气在上者,言邪气之中人也高,故邪气在上也。浊气在中者,言水谷皆入于胃,其精气上注于肺,浊溜于肠胃,言寒温不适,饮食不节,而病生于肠胃,故命曰浊气在中也。清气在下者,言清湿地气之中人也,必从足始,故曰清气在下也。” 两相对照,不难看出,这两段话都是意在强调“邪气中人”这个致病理念,而且都明确提出了“邪气中人在上半身”和“湿气中人在下半身”这种比较独特的学术观点,而且,我们看到,关于“邪气之中人高”的描述,在用语上竟然一字不差。只不过,《小针解》为了把《小针》原文的“清气在下”解释得圆满一些,采用了“清湿地气”这种拐弯抹角的词语来替代“湿气”。然而毋庸置疑的是,本篇的“身半已下者,湿中之也”与上一篇的“清湿地气之中人也,必从足始”,完完全全是同一个意思。 由此可见,《小针解》的作者和《邪气脏腑病形》的作者,不但思想理念一致,学术观点一致,而且用语习惯一致。而这样的高度一致,就提示我们注意,这两篇文章的作者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在以《小针》作者为代表的正规针医,“邪”这个概念,虽然是沿袭了前人(巫医)的说法,但是已经改造为一个虚拟的泛称、统称,而不再是一个实称、特称。也就是说,在针医看来,对人体而言,世上没有哪一种具体的事物固定地叫做“邪”,但是像风、寒、湿、热等等自然气候,或者忧、恐、愤、怒等等情志因素,只要强大到足以致病的程度(这个程度因人而异,而且差距悬殊,所以不可能有一个固定的标准),就都属于“邪”。因此,足以致病的“湿”本来就是“邪”,“邪”本来就包括了致病的“湿”。 在《灵枢·五邪》篇,我们看到,有“邪在肺……邪在肝……邪在脾胃……邪在肾……邪在心……”的论述,这些个“邪”,显然不会是同一种类、同一性质的事物,这其实就是把所有能够致病的因素统称为“邪”了,由此即可以看出针医对“邪”的定义。 实际上,明确地把“湿气”从“邪气”中分离出来,并把“湿”与“邪”上下并举的情况,在《黄帝内经》中只有《小针解》和《邪气脏腑病形》这两篇,然而这两篇文章恰恰紧挨着,此事绝非巧合。 因为,按照这种说法,湿气自是湿气,邪气自是邪气,二者既不包容,也不隶属,各自有各自的袭击对象和袭入途径。这其实就是把“邪气”当成了具体的实物,也就是认定了世上确有一种叫做“邪气”的事物,它的全部职能就是专门给人体制造痛苦(让人生病)——这显然是巫医的特殊理论。 另外,我们也看到,《邪气脏腑病形》作者反复使用“中人”这个致病术语,这与《小针解》作者的致病理念也是如出一辙。 《说文》:“中,内也”。如果用作动词,则即“主动进入某物之内”的意思。我们已经知道,“邪气中人”,亦简称“中邪”,那是巫医特有的致病理念。因为巫医信奉万物有灵,认为疾病就是邪灵附体,所以把一切致病因素都想象成精灵一样的智慧生物,能够对人体主动地发起攻击。那么,既然《邪气脏腑病形》作者反复宣扬“邪气之中人”、“邪中之也”、“邪之中人也”、“中于阴”、“中于阳”这样一种独具巫医特色的致病理念,其实也就表明了,这个作者肯定是一个巫医。 在前面,我已经证明了,《小针解》作者其实是个巫医。而《邪气脏腑病形》的第一段文字,就足以证明,这个作者也是个巫医。而且,这两篇文章雷同一致的用语习惯和非常诡异的“邪气”概念还能够进一步证明,这两个作者其实就是同一个巫医。 我们知道,每个人有每个人习惯的口头语,它是无意识的,因此往往带有鲜明的个人特色,就类似于指纹,很难掩饰,故可以用来鉴别是不是同一个人。《九针十二原》和《本输》有一个共同的特色口头语是“下陵三里”、“阴之陵泉”、“阳之陵泉”,所以我们可以断定《九针十二原》和《本输》是同一位作者。《小针解》和《邪气脏腑病形》有一个共同的特色口头语是“中人”,这就足以作为证据,判定为同一个人。 我们不可否认,巫医曾经对人类文明作出过巨大贡献(下来我将专门写一篇论证巫医所作贡献的帖子),但是,对于巫医的理论、观念和临床实践能力,我想现代的大多数人会和我一样感到失望。因为,现在的科学发达了,人们的思想认识也随之进化,巫医的那一套巫术,实在是有点荒唐、幼稚。但是我们必须明确的是,实际上,即便早在《内经》时代,巫医就明显地落伍了,它已经堕落为反文明、反进步、反科学的势力。一个具体的证据就是,通过前文的分析,我们不难看到,在医学理念和学术格调方面,《小针解》作者与《小针》作者根本就是格格不入,甚至背道而驰。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19 15:20:13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与针医背道而驰的巫医,是如何混进针医组织并混到了《黄帝内经》创作团队中排位非常靠前的高级成员?或者:作为针医创始人的《小针》作者对这个背道而驰的巫医如此看重和抬举,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理?
下面我尝试着解释一下这两个人之间的玄妙关系。但是因为史料缺乏,只能演绎推理,即便逻辑上丝丝入扣,也无从验证真假,读者权当听故事吧。
由于历史的巧合,《小针解》这篇文章恰好被《小针》作者看到了,在苦于无人理解而心灰意冷的艰难时刻,突然看到一篇无限度吹捧和神化“小针”的文章,《小针》作者当然会欣喜异常,肯定会留意或者寻访该文的写作者,而《小针解》作者本来是社会知名而且有官方背景的大巫,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接下来,便是《小针》作者主动去拜访《小针解》作者,或者,《小针解》作者也可能主动去拜访《小针》作者,这都在情理之中。然而结果竟然是两人一见如故,意气相投,谈起针刺治病的奥妙技巧以及针医学术的发展前景,更是心有灵犀、一拍即合,不免有相见恨晚之叹,于是当即结拜为异性兄弟,互诩共谋大业。只不过,论起年庚,倒是《小针》作者年长为兄,而《小针解》作者只能屈居老二——实际上,也就是俩人开始更深一层的互相利用。
对于《小针》作者来说,他一读到《小针解》这篇文章,当然知道这个人在学术上一窍不通,只知道自吹自擂,然而客观上毕竟是在为针医呐喊助威,出于自身事业发展的考虑,他非常需要利用这个大巫的官府背景和社会地位,为针医大造舆论,以打开沉闷的困局。又由于《小针解》作者毕竟是针医的虔诚爱好者和狂热鼓吹者,所以就顺势把他拉进了针医队伍,让他担任针医组织的二把手兼形象代言人,主要负责疏通官府,结交上层,以获取官方和主流社会的承认和支持(这一点非常重要,对于一个民间医生,或者一个个体诊所,如果官府找你的麻烦,你就绝对存在不了,如果有钱人都不找你看病,就很难发展。后面的《官针》篇即证明针医最终与官府拉上了关系,并得到了上流社会的承认,这应该完全是《小针解》作者的功劳)。那么,对于《小针》作者的诸多门人弟子来说,《小针解》作者也就自然而然成了他们的师叔(须知《内经》总编辑以及其余诸多作者都出自这些门人弟子之中)。于是,从此以后,《小针解》作者俨然以针医学派二号领袖自居。
对于《小针解》作者这个大巫来说,他当然已经意识到,以《小针》作者为代表的针医比自己所代表的巫医,其医疗技能绝对高出一个档次,如果死守着巫医那一套诅咒祈祷降神驱魔肯定会越来越吃不开,所以也是非常需要利用《小针》作者(那可是针医学派的开山鼻祖)的名气和赏识,给自己挂上一个正式的针医招牌。
作为一个大巫,《小针解》作者手下肯定也有一帮子门人弟子,那么随着他的倒戈,这些门人弟子也都由巫医转行为针医,并随即转化为针医队伍的骨干分子,于是针医势力一下子扩充了至少一倍,从此成为有社会影响力乃至被官府承认的主流医学派别。总之,针医这个绵延千载长盛不衰的行业,当初就是在《小针》作者的英明领导下,在《小针解》作者的鼎立辅助下,才得以站稳脚跟并终于发展壮大起来。
于是,我们看到,《黄帝内经》的创作团队虽然表面上都是推崇针医针道,实际上却是针医与巫医相互渗透的大杂烩,并由此构成了创作《黄帝内经》的两大主线,而《小针解》和《邪气脏腑病形》这种明显出于巫医之手的狗屁文章,居然被总编辑挂在“法人”、“法时”这种极其显赫的位置,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他必须表现出对师叔的尊重,一来那其实是对本门师祖的尊重,二来也是表彰师叔对针医事业的发展壮大立下的汗马功劳。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22 02:57:03
与《小针解》篇一味地吹嘘卖弄自吹自擂不同,《邪气脏腑病形》篇毕竟是一篇真心实意为针医鸣锣开道、营造舆论的文章。这是因为,该作者已经改头换面,由以前的大巫一变为针医组织的二号领袖了,此所以总编辑为其贴上了“黄帝问、岐伯曰”的标签,而该标签即意味着针医组织正式成员的身份。另外,该文通篇也没有“正气”一词,说明该作者早就知道,“正气”是巫医的行业标志,为针医所不容,如今既然转行为针医了,必须与之彻底切割。所以我们看到,从此以后,《黄帝内经》中就再也见不到具有生理意义的“正气”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只是个头脑灵活擅长钻营的投机分子,其意识形态早已定型,不可能一夜之间洗心革面脱胎换骨,所以必然是满脑子的巫医思维,是故《邪气脏腑病形》这篇文章,表面上是宣扬针医,骨子里却是用巫医的观念阐述发病和治病的原理,捎带着还塞进了很多巫医的神秘法术。
就这第一段文字来说,显然是讲人之所以发病的基本原理。但是由于巫医的理论非常荒唐,下面的解说很可能有污读者尊目,故有必要提醒在先、告罪在先。
由首发一句“邪气之中人奈何”,即不难看出,关于人体的发病机制,该作者的用心并不在中于下半身的“湿”。因为湿与水属于同类,司空见惯,踪迹昭然,不可能有什么灵性,所谓“身半以下者,湿中之也”,只是指风湿性关节炎这一种慢性病(主要表现为膝关节肿大)。其最注重的还是中于上半身的“邪气”,只因为“邪气”来无影去无踪,看不见摸不着,且变幻莫测,具有“精灵”的特征。实际上,该作者心目中的“邪气”,以及其笔下的“邪气”,就是一个生龙活现的鬼精灵。
“溜”的本意是瀑布,亦即形容水体快速下落然后又猛然滞留的意思,如《小针》:“所溜为荥”,就是指一个小的瀑布落入了一个小的水潭(这种现象在崇山峻岭的山涧小溪很是常见)。古人又专指房檐下的滴雨之处,盖事类相同也。故所谓“溜于腑”,即经过快速流动然后滞留于腑,而所谓“溜于经”,即经过快速流动然后滞留于经。也就是说,在该作者看来,“邪气”进入人体以后,都能够迅速地找到安居之所,而且其运动速度之快,就如同瀑布流水一样,用句俗话来形容,就是“刺溜一下子”的瞬间。
按照针医的经脉理论,本来是三阴经脉直接连着五脏,三阳经脉直接连着六腑,这是最方便最顺当的路径,因此,如果邪气没有主观意志的话,那么其进入人体以后本来应该沿着孙络脉、络脉、经脉顺势而行,就如同江河之中随波逐流的小舟,随着血气的流转而流转,而且只能流到哪算哪。故中于阴的邪气只能是或者滞留于阴经,或者最终顺势流入五脏;中于阳的邪气只能是或者滞留于阳经,或者顺势流入六腑。
但是在这个巫医看来,邪气是鬼精灵,它有主观意志,而且相当聪明,所以它进入人体以后,对自己的流动去向,完全可以自主选择,那么对于自己的安身居所,也就完全可以根据是否适合自己的生存发展来决定。所谓“中于阴则溜于腑,中于阳则溜于经”,那正是“邪气”经过深思熟虑并反复比较以后的最佳选择。
“邪气”在“中于阴”以后之所以没有滞留于阴经,也没有顺势进入五脏,而最终选择了“溜于腑”,是因为它在没有进入人体之前,早就知道五脏都是实心的。我们这些普通人都知道,凡实心的器物都是无法容身的,精灵的“邪气”当然更知道。但是正如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样,“邪气”还知道,六腑都是空心的,那里不但可以容留存身,还有长足发展的广阔空间。由于阴阳经脉之间存在着“上下相会,经络之相贯”的串通机制,所以,“邪气”一进入到体内,便能够迅速做出正确的选择,哪怕费一番周折,最后也一定要定居于六腑。这就叫“中于阴则溜于腑”。
“中于阳”的邪气之所以没有就地滞留于“阳”,而最终选择了“溜于经”,是因为这个“阳”是指肌肤最表层的孙络脉,而孙络脉充斥的全都是阳气,也就是“卫气”。我们普通人都知道卫气具有强烈的排异性,亦即抗病邪能力,而“邪气”由于足够聪明,当然也能够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充满敌意和威胁的空间,因此,从“邪气”的角度而言,“阳”绝对不是理想的安身之处。经过比较发现,“经”乃管状空心结构(这个“经”是指较为粗大的表浅静脉,由于古人认为浅静脉为络脉,因此仍然属于“阳”的范畴),然而其中全是阴血,很少阳气的干扰,所以不但可以长期安居,还有充分的发展空间。所以,它迅速做出了非常明智的抉择——还是就近定居于“经”的好。这就叫“中于阳则溜于经”。
很显然,“邪气”之所以能够作出这些快速而明智的选择,其实都是作者的精心安排。但是由此可见,即便是古代的巫医,也仍然需要掌握一些最基本的解剖学知识。只不过,他把脏器组织的“空心”和“实心”结构,想象得过于逼真了。另外,他把“邪气”的运动速度,也想象得忒快了。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23 13:49:57
原文:
黄帝曰:阴之与阳也,异名同类,上下相会,经络之相贯,如环无端。邪之中人,或中于阴,或中于阳,上下左右,无有恒常,其故何也?
岐伯曰:诸阳之会,皆在于面。中人也,方乘虚时,及新用力,若饮食汗出,腠理开而中于邪。中于面,则下阳明。中于项,则下太阳。中于颊,则下少阳。其中于膺背两胁,亦中其经。
说解:
话接前文,开始讲述“邪气中人”的具体时机、部位和路径。
此所谓“腠理”,其实是“汗毛孔”的雅称。人在出汗的时候汗毛孔肯定是打开的,而巫医认为这种时候最容易中邪,所以才会说“中人也,方乘虚时及新用力,若饮食汗出,腠理开而中于邪”。(注:“汗毛孔”这个概念也是出于想象,因为古人不了解汗腺分泌机理,只能想当然地认为毛孔就是汗孔。)
《说文》:“方,并船也”,就是两只船并靠在一起(在西周时期,把两只船合并为一体是大夫一级高级官员的身份象征。《尔雅·释水》:“天子造舟,诸侯维舟,大夫方舟,士特舟,庶人乘泭”),故“方”的本意其实就是两件事物同时进行,或者一件事物的两个方面。此所谓“中人也,方乘……汗出”,就是“中人”与“汗出”同时进行,也就是趁着“汗出”的当口,赶紧“中人”的意思。
很显然,在巫医看来,人出汗的时候就是“邪气中人”的最佳时机,而上半身的头面脖颈和膺背两腋这些部位最容易出汗,所以就是“邪气中人”的首选部位,但是无论如何,“汗毛孔”肯定是“邪气中人”的唯一路径。
其所谓“虚”(在这里具体是指一夜多次性交所导致的精疲力竭,即后文所说的“入房过度”)、“新用力”(具体是指刚刚从事重体力劳动,即后文所说的“用力举重”)、“饮食”(具体是指一次性大量的热饮热食),显然只是导致正常人容易出汗的几种常见原因。
我们知道,出汗虽然是固有的生理现象,但是每一次出汗,却又是没有时间规律的偶然现象,所以,“方乘”这个词极其传神,简直就是一个高智商鬼精灵的生动写照:它不但非常聪明,而且还有超常的耐性,能够一天到晚坚持不懈地紧盯着人的每一个汗毛孔,所以绝不会错过任何一次偶然打开的机会。
致病因素究竟是如何侵入体内而致人发病的?这个问题其实属于最基本的医学理论问题,因为往上牵涉到意识形态,往下牵涉到具体治疗,因此针医与巫医肯定会存在严重的分歧。只不过,在古代,无论针医还是巫医,外界的致病因素都必须通过皮肤才能进入人体,因此二者的分歧主要体现在对皮肤及其附件的认识。
针医以神气立论,故针医的致病原理可以概括为“神乎神,客在门”,“往者为逆,来者为顺”。这个意思就是:人体周围的环境因素(客气)都是潜在的致病因素,但是究竟能否引发疾病,主要还是取决于人体自身的神气。具体地说,神气在肌肤表面往来出入的过程,随时都会把一部分客气带入肌肤之内,但是由于正常人神气的发生量比较充足,能够阻挡住客气的深入,并随时把进入肌肤表层的客气驱逐出去,所以能够保持健康状态。只有在神气不足的前提下,被神气带入的客气无法顺利地排出体外,而形成长时间的滞留累积,于是导致络脉乃至经脉的阻塞,才能真正地致病。所以,针医的“客气”是一个中性称谓,它就是周围环境之气,而只有长时间滞留于体内的客气才可以称之为“邪气”或“病邪”。
这套理论的实质在于,神气作为生命之本,不但体现在生理过程的主动,也体现在病理过程的主动,而客气只能处于被动地位。因此,严格地说,“病邪侵入”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实际上一切致病因素都是被自身的神气“请入”体内的。总之,无论如何,针医永远不会承认具有主动攻击能力的“邪气”。
针医的这一套神主动客被动的致病理论,是和其治疗理论紧密配合的。盖针医的迎随补泻,正是立足于补益自身的神气、泻出滞留于经络的客邪,这两个方面。另外,针医既然认为外界客气是随着神气的往来出入被带入体内的,因此客气也只能与神气使用同一个出入通道——肌肤表面的腧穴,这正是针刺腧穴既可以“通其经脉,调其血气”,又可以“营其逆顺,出入之会”的原因。其中所包含的一个重要理念就是:既然客邪是被我请进来的,我就有能力把它送出去。
巫医则相反,他们认为万物有灵,而灵异这种东西不但能够脱离原来的本体,而且具有超人的神通,因此人的疾病都是各种邪灵附体作祟所致。那么,既然邪气都是不请自来,而且在人体内还能够“刺溜”、“刺溜”地快速转移,那么,从理论上说,只有降神驱魔诅咒祈祷,或者毒药攻伐,这些巫医巫术,才能治疗疾病,而用针刺的方法,根本就不可能治疗疾病。
另外,巫医受直观、感性的认知水平所限,不承认或不理解神气在皮肤表层往来出入的意义,所以他们认为“邪气”只能通过汗毛孔侵入人体。又由于汗毛孔只有在出汗时为开启状态,而且头面脖颈和前胸、后背、两腋窝最容易出汗,所以就被他们当成了“邪气中人”的最佳时机和理想途径。
很显然,巫医的这种邪气趁着汗毛孔开启而伺机侵入的发病理论,不但与事实相悖(青壮年体力劳动者用力最多,出汗最多,患伤风感冒的几率却最小;人在寒冷的季节或环境下出汗最少,反倒最容易伤风感冒,俗称“冻着了”),而且与医学治疗完全脱节。因为正常人出汗属于生理现象,所以正确的治疗不应该也不可能改变汗毛孔开闭的机制和开闭的大小,因此也就无法改善邪气入侵的途径以及致人发病的现实。况且,如果按巫医的说法,“邪气”既然在外边等了很久,好不容易趁着偶尔出汗的机会从汗毛孔钻入体内了,你还能指望再打开汗毛孔让“邪气”出来么?更何况,就算你能够用发汗法打开汗毛孔,就不怕更多的“邪气”又趁此机会钻进去么?因此,巫医的“上半身出汗发病”理论其实都是胡编乱造。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24 10:46:11
本帖最后由 暴风雪 于 2015-1-25 15:19 编辑
原文:
黄帝曰:其中于阴,奈何?岐伯答曰:中于阴者,常从臂胻始。夫臂与胻,其阴皮薄,其肉淖泽,故俱受于风,独伤其阴。 说解:刚才所说趁着上半身汗毛孔打开而侵入的是指“中于阳”并最终选择“溜于经”的邪气,现在说的是“中于阴”并最终选择“溜于腑”的邪气的具体侵入途径。 “胻”,即胫,膝以下之足胫也。“臂与胻”,就是手臂和足胫。“阴”,指内侧面,在手臂即尺肤一侧(屈侧),在足胫即内踝一侧。古人以肢体内侧为阴面,外侧为阳面,概以内外侧皮肤颜色深浅不同,实乃日光照射多少不等之故。故巫医认为阴面的皮肤阳气较少,抵抗力较差(换言之,臂胫外侧面皮肤阳气较多,抵抗力较强),故谓之“其阴皮薄”。“淖泽”即泥沼,“其肉淖泽”是形容这一侧的肌肤象泥沼似的潮湿和柔软。由于巫医认为皮肤的厚薄和肌肉的软硬决定抵挡病邪的能力,故皮薄肉软的部位,当然就是皮肤防御系统的薄弱环节,故同样的出汗,同样的中风,阴面皮肤就相对容易“中邪”,故谓之“俱受于风,独伤其阴”。 由于灵异这种东西没有腿脚,或者根本不需要腿脚,它们的活动,必须或者完全可以借助于自然之“风”,因此巫医心目中的“邪气”都是随风往来。故《邪气脏腑病形》的“中人”、“中邪”、“中风”、“受风”其实是一个意思,就是一种发病机制。 但是必须指出,凡是胡编乱造的理论都有逻辑混乱的毛病。非常明显的一点,足胫肯定属于下半身,因此该作者关于“邪气中阴”的理论与“身半以下者,湿中之也”的论断,是相互矛盾的。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25 15:20:40
原文:
黄帝曰:此故伤其藏乎?岐伯答曰:身之中于风也,不必动藏。故邪入于阴经,则其藏气实,邪气入而不能客,故还之于腑。故中阳则溜于经,中阴则溜于府。
说解:
“藏”即五脏,“伤其藏”即五脏受到伤害,这都是容易理解的。但是所谓“动藏”,即五脏受到伤害的具体体现,还需要特别说明。因为,在巫医看来,五脏是实心的脏器,其性质与大地相似,故五脏象地,应该永远保持纹丝不动的静止状态。《说文》:“动,作也”;“作,起也”。因此,如果五脏有一些轻微的动作,就如同自然界的山崩地裂、地动山摇,会给人体健康造成巨大的灾难。
通过臂胫内侧皮肤侵入体内的“邪气”,按说应该沿循三阴经脉进入到五脏。但是如前所述,由于正常的五脏都是实心的,邪气无法进入到五脏里边做客,因此也无法对五脏造成伤害,这就叫“身之中于风也,不必动藏”。然而由于六腑都是空心的,所以邪气能够进入到六腑里边安居。这个意思,就是侵入三阴经脉的邪气,必然或者只能对六腑造成伤害,也就是必然或者只能造成六腑的疾病。
至于中于三阳经脉的邪气,也就是通过上半身头面脖颈以及膺背两腋而侵入体内的邪气,它们最后只能转移到“经”里边安居(注意,这个“经”不是经脉,而是比较粗大的浅静脉),则其言外之意,就是对于典型的表证,譬如以惡寒发热为主要表现的一系列外感性疾病,只能而且必须采取静脉放血的方法予以治疗,因为邪气已经聚集到了这个地方。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27 05:50:15
本帖最后由 暴风雪 于 2015-1-27 20:31 编辑
原文:
黄帝曰:邪之中人脏奈何?岐伯曰:愁忧恐惧则伤心。形寒寒饮则伤肺,以其两寒相感,中外皆伤,故气逆而上行。有所堕坠,恶血留内;若有所大怒,气上而不下,积于胁下,则伤肝。有所击仆,若醉入房,汗出当风,则伤脾。有所用力举重,若入房过度,汗出浴水,则伤肾。 说解:前文讲述的是外感表证类疾病和六腑类疾病的发病原理,这一句“邪之中人脏奈何”,则是试图对五脏疾病的发病原理作出解释。因为按巫医的逻辑,得病就是“中邪”,但是根据前面“脏气实,邪气入而不能客”的说法,五脏是不能“中邪”的,因此五脏也就不可能得病,然而事实上五脏不但会经常得病,而且只有五脏疾病才会成为致死原因,所以总得有一个关于“五脏何以中邪”的合理解释。 该作者给出的解释是:五脏会自己受伤,而五脏受伤的具体结果就是由实心变得空心,于是邪气乃能有隙可乘,从而实现“中人脏”的目标,甚至还有可能完全占据了五脏——那就是死亡。 请注意,该作者为“五脏中邪”设定的前提条件是统一的,那就是五脏之“伤”。《说文》:“伤,创也”,其本义是指锐器所造成的肉体创伤和溃疡。我们知道,任何锐器创伤都会造成肉体物理性缺损,使得正常致密组织出现一定程度的溃疡空间,虽然这种空间往往极其微小(通常也不至于直接造成明显的症状),但是对于无孔不入的邪气来说,已经足够宽绰,此所以把五脏之“伤”作为“邪气中脏”唯一的和统一的前提条件。换言之,如果五脏本身没有“受伤”,再精明狡猾的“邪气”也只能望洋兴叹、无可奈何。 但是关于造成五脏“受伤”的具体机制,按该作者的描述,除了“堕坠”、“击仆”这些偶发的暴力伤害,其余都是一些最常见的生活习惯,任何人都无法避免。具体分析如下: “愁忧恐惧则伤心”: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哪个没有点烦恼揪心的事?但是,在巫医看来,只要你有一丝的“愁忧恐惧”,那就是“伤心”——心脏受到物理创伤并出现间隙了。 “形寒寒饮则伤肺,以其两寒相感,中外皆伤,故气逆而上行”:“形寒”即衣衫单薄而浑身发冷,“寒饮”即喝凉酒。任何人(这里是指成年男人)在衣衫单薄浑身发冷的时候,如果有点酒喝,绝对是抵挡不住的诱惑,谁还在乎温酒凉酒呢?然而在巫医看来,这就是“伤肺”——肺脏受到物理创伤并出现间隙了。但是与别脏略有不同的是,“伤肺”以后会直接造成明显的呼吸异常——咳嗽或者气喘——这是由于“两寒相感,中外皆伤”,所以即便没有“邪气”侵入,也会导致肺脏的“气逆而上行”。 “有所堕坠,恶血留内;若有所大怒,气上而不下,积于胁下,则伤肝”:“堕坠”,即由高处跌滚坠落,其重者往往当即死亡,就不说了,其轻者往往骨断筋折,造成终生残疾(即所谓“恶血留内”)。但是这种情况属于小概率偶发,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发生这种事情,那么他们怎么“伤肝”呢?只能是“大怒”。因为,任何人都可能会为某件事情“大怒”一下。所谓“气上而不下,积于胁下”,说的是怒火满腔会导致肠胃胀气,所以发怒的时候肚子总是鼓鼓的,没有一丁点食欲,俗称“气饱了”。然而在巫医看来,这就是“伤肝”——肝脏受到物理创伤并出现间隙了。 “有所击仆,若醉入房,汗出当风,则伤脾”:“击仆”,即被重力击打而跌倒于地,往往因于打架斗殴,被“击仆”者通常会焦头烂额、遍体鳞伤,但是这也是小概率偶发事件。大多数人是怎么“伤脾”的呢?只能是“若醉入房,汗出当风”。因为,任何人(这里说的是正常成年男人)都会在大醉以后寻求性交,而且往往长时间金枪不倒,以至于事毕以后气喘吁吁遍体出汗,然而在巫医看来,这种行为就是“伤脾”——脾脏受到物理创伤并出现间隙了。 “有所用力举重,若入房过度,汗出浴水,则伤肾”:“用力”是指重体力劳作,“举重”是军事训练科目,虽然这两件事情都需要竭尽全力,但是只限于下等的农夫和士兵,大多数工商企业界人士和缙绅官员以及文人雅士是怎么“伤肾”的呢?只能是“入房过度”,或者“汗出浴水”。因为,任何人(这里说的是正常成年人)都把持不住“入房”的“度”,而且,任何一个人,在热得大汗淋漓的时候,都喜欢淋浴,然而在巫医看来,这就是“伤肾”——肾脏受到物理创伤并出现间隙了。 总之,按照该作者的说法,五脏是非常容易“受伤”的,每一个人都会在日常生活中不知不觉地造成自身五脏的伤害,而且五脏“受伤”的具体结果就是形成一个物理空间,然而这就为“邪气”侵入和占据五脏创造了必要的条件。 原文:黄帝曰:五脏之中风奈何?岐伯曰:阴阳俱感,邪乃得往。黄帝曰:善哉。 说解:“五脏之中风奈何”,与前文的“邪气之中人脏奈何”,其实是同一个意思。因为“邪气”总是伴随着自然风,来无影,去无踪,所以“中风”就是“中邪”。 前文已经讲明了“五脏中邪”的先决条件,因此这句话强调的只是“阴阳俱感”,也就是中邪时机还得恰到好处才行。这个“阴阳”是指内因和外因,这个“俱感”是指同时发生。因此,这句话总的意思就是,“邪气”趁着臂胫内侧出汗侵入体内的当口,如果正好赶上实心的五脏因损伤而出现不同程度的空心,“邪气”就会伺机侵入五脏,然后就会在五脏定居下来,从而引发五脏的疾病。但是如果没有赶上五脏受伤的当口,“邪气”也仍然无法侵入五脏,最终还是得“溜于腑”。因为五脏有自我修复机制,一旦错过了受创伤的时机,很快就能修复如初,又变得实心了。
宋利
发表于 2015-1-27 10:18:44
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27 05:50
原文:
黄帝曰:邪之中人脏奈何?岐伯曰:愁忧恐惧则伤心。形寒寒饮则伤肺,以其两寒相感,中外皆伤,故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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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雪
发表于 2015-1-28 19:49:24
原文:
黄帝问于岐伯曰:首面与身形也,属骨连筋,同血合于气耳。天寒则裂地凌冰,其卒寒,或手足懈惰,然而其面不衣,何也?岐伯答曰: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五络,其血气皆上于面而走空窍。其精阳气上走于目而为睛。其别气走于耳而为听。其宗气上出于鼻而为臭。其浊气出于胃,走唇舌而为味。其气之津液,皆上熏于面,而皮又厚,其肉坚,故天气甚寒,不能胜之也。
说解:
首先要说明,这段话其实不是《邪气脏腑病形》的作者本人所写,只是以他(一个大巫)的名义发表而已。因为只要你通读了本贴,就应该不难发现,这段话里的基本观念,都不是那个年代的巫医所具有的,而且与本篇原作者的既有观念正好相反。
这里须要重申的是,我在前文已经论证清楚了,《邪气脏腑病形》的作者其实就是《小针解》作者,而《小针解》作者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个当时社会比较知名的大巫。
从表面上看,这段话是在解释人的面部不穿衣服(其面不衣)的原因,但是其主要内容,则是讲述视觉、听觉、嗅觉、味觉产生的原理,而其根本的意图,却是刻意强调十二经脉对生命体具有高于一切的关键性作用。
但是,无论如何,其关于“其面不衣”的原因解释,却是正好与巫医的致病理念大相径庭。需要提起注意的是,这里所说的“其面不衣”,其实是指整个“首面”,包括了头首和脖颈。这是因为,古人都是束发而髻,当时还没有发明出覆盖在头顶上的皮棉帽子,另外古代的平民百姓没有高领服装,也没有围巾、围脖,故脖颈也是常年暴露在外。
“卒”,古通猝,“猝寒”,是指气温骤降之寒流袭来。“裂地”,即地表土因冰冻裂开大缝。“凌冰”,即山崖的瀑布凝冻成冰柱。“懈惰”,古通“解堕”,即分解而坠落。“或手足解堕”,即手掌、足掌或手足指趾因严重冻僵而离解坠落。总之这是描述一派极度严寒的景象。
然而即使在这种酷寒环境中,人的头面脖颈居然不需要任何衣物的遮挡,说明其具有极其强大的抗寒能力(同时也意味着强大的抗病邪能力),而其中的原因,就是因为头面脖颈这个部位的“皮厚肉坚”,故曰“天气甚寒,不能胜之也”。
但是根据前文所述,我们知道,实际上巫医所秉持的理念并不是这样。他们认为头面脖颈这个部位的抗病邪能力最为薄弱,非常容易中邪,甚至比“皮薄肉软”的臂胫内侧还容易中邪。本篇作者前文关于邪气中于面、中于颊、中于项等等一系列说辞,足以证明巫医的这种理念。
这种情况当然不能用该作者突然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来解释,因为,一个人的理念通常是很难改变的。因此,只有一种可能:这段话不是他说的,是别人硬塞进来的。
那么,由此还可以看出,塞进这段话的人确实有很高的策略水平。因为《邪气脏腑病形》的原作者本来正在兴致勃勃地谈论头面脖颈的重要性,他就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仿佛是说我们对于头面脖颈重要性的看法完全一致。然而最后却得出一个截然相反的结论,而且还借着大巫之口,推出了针医的最高理念——十二经脉。尤其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巫医居然同意把这段话塞进自己的文章,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彀中,还以为这是给自己增光添彩呢。
于是我们也就不难想象,给《邪气脏腑病形》塞进这段话的人:1,此人必然是针医学派最忠实的中坚骨干,所以才会挖空心思地推崇十二经脉;2,此人必然手腕高明,具有高超的语言文字技巧;3,此人在针医学派的资格和威望应该与《邪气脏腑病形》作者不相上下,甚至还要比他略高一点,因为文人注重脸面,只能是资格高、威望高的人给资格低、威望低的人修改文章。很显然,三点连线的中点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小针》作者,其他任何人都不具备这种条件。
另外,“十二经脉”这个概念,也不是针医初创时期的巫医所具有的,更不要说认识到“十二经脉”的极端重要性了。
“十二经脉”绝对是针医的特色发明,因此在针医没有明确标列出“十二经脉”之前,或者在没有公开发表《经脉》这篇文章之前,巫医最多只能知道“十一脉”。实际上,我们看《九针十二原》和《本输》的描述,就是只有“十一脉”。这就说明,《小针》作者在写《小针》、《十二原》、《本输》这些文章的时候,或者在给门人弟子最初讲授针医学的时候,他自己还没把“十二经脉”摆列清楚、准确命名,巫医怎么可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呢?
巫医认为生命的关键是五脏,这从本篇作者认定的“脏气实,邪气入而不能客”,以及他以最大篇幅论述五脏的脉象和五脏的病症,就可以证明,而经脉在人体只有上下内外相互联络的通道作用。本文的标题既然是《邪气脏腑病形》,那就是要讲述邪气与脏腑如何发生关联的问题,以及脏腑发病以后的各种症状表现,从这个标题就可以看出,该作者根本就没有想到论证“十二经脉”的重要性。
但是对于针医而言,“十二经脉”就实在是太重要了。因为,在针医看来,人之所以不同于木石,或者,人之所以有生命,就在于人有神气,而视觉、听觉、嗅觉和味觉,就是神气的具体体现。然而视听嗅味这些带有“神气”的功能都发源于十二经脉,正是十二经脉以及其中的血气,在维持着这些神气功能,因此,十二经脉以及其中的血气,就是生命的关键所在。也正是因为“十二经脉”就是针医的生理病理学基础,所以针医创始人把“十二经脉”视为生命,视为维系针医学派的核心和纲领,并作为针医一切行动的指南。此所以《经脉》篇需要由“黄帝”亲自出面宣讲,连“歧伯”都得退到一边。
再者说,“十二经脉”还相当于一面旗帜,它是《小针》作者创立的新式医学的标志。实际上,针医在当时最要紧的任务,就是要在社会上公开打出“十二经脉”这面旗帜,以提高社会公众对针医的认知程度,而这种时候,就需要借助这位有着很高知名度的大巫。
因此,《小针》作者把《小针解》作者(也就是《邪气脏腑病形》作者)拉进针医组织,提拔为二把手,其实有双重目的:除了负责公关、疏通官府以外,还需要利用他的社会知名度,在学术上宣扬针医,为针医的出世大声疾呼。现在,终于假借大巫之口,公开打出了“十二经脉”这面旗帜,这就是《邪气脏腑病形》这篇文章的全部意义。只要大巫公开承认了“十二经脉”的存在和重要,其它的言论,即便出点格,都无所谓了。
综合上述,我们得以知道,除了“正气”以外,在致病理念方面,针医和巫医还有一个巨大的分歧,那就是:针医认为,头面脖颈是全身抗病能力最强的部位,巫医恰恰相反,他们认为头面脖颈是全身抗病能力最薄弱的部位。
由此我们也可以稍微有所领悟,在《黄帝内经》的创作初期,其创作团队内部,就存在着两种理念、两种思想方法的激烈斗争,只不过虽然意识形态上针锋相对,但是斗争双方还必须相互依偎才能生存,所以这种状况必将一直贯穿于《黄帝内经》的整个创作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