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暴风雪 于 2014-12-14 00:45 编辑
原文49:
疾高而内者,取之阴之陵泉,疾高而外者,取之阳之陵泉也。
说解:
这是对前面的症状再进一步细化,指出性征变异这种症状并非仅限于女性,男性也可以发生“阳有阴疾”的病症。而男性一旦出现女性化特征,其外在症状无非是胡须脱落、喉结消失、面皮变得滑嫩、嗓音变得尖细等等,与女性出现男性化特征恰恰相反。由于这些表面症状都集中在头面部,故而谓之“疾高”。
须知古代文人非常讲究道貌岸然,往往羞于谈性,而医生亦不可能随便察看患者的性器,尤其是对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患者,因此对于性器异常只能怀疑,而无从验证。《小针》作者用“疾高”这个非常含糊的词(只给出发生异常的大概部位,不提及任何具体的症状表现)作为一种疾病名称,明显不符合古代流行的以症命病法,究其原因,就在于这种疾病本身即违反礼教(典型的阴阳人分不清是男是女),而医生既不能详细检查,亦不便具体描述,故只能委婉涵蓄地暗指。前文的“阴有阳疾”,其实也是这样一种稍微点到为止的含糊表述。
在古医经,所谓“内外”,其实是性行为的隐语。如《终始》:“男内女外,坚拒勿出,谨守勿内,是谓得气”,这个“男内女外”(在《难经》又写作“男外女内”,意思不变),即是指两性交媾。其中,“坚拒勿出”即禁止手淫,“谨守勿内”即禁止性交,因为这种做法只对男性的“得气”有益,所以“坚拒勿出,谨守勿内”其实只是对男性提出的限制。
然而这里明确说的是“内者”、“外者”,则显然是指具有性行为能力的男女,也就是曾经有过性行为以及生育经历的人,那就只能是指成年男女。故所谓“疾高而内者”,是指成年男人的头面部出现了第二性征的变异;“疾高而外者”,则是指成年女人的头面部出现了第二性征的变异。这其实也就是说,先天性的阴阳人(天阉),不在本篇的治疗范围。
阴陵泉是脾经的合穴,脾在五脏的功能是统率六腑,主持饮食物的消化吸收,与“胃”类似,所以脾经的合穴也可以认为是整个五脏六腑的原穴。
阳陵泉是胆经的合穴,胆虽然划归六腑,但又属于“奇恒之府”,因其具有“藏精”的功能。《本输》谓其“中精之府”,即是说饮食物中的“精”全都汇集于胆,而“精”又是原气化生之本。《六节脏象论篇》谓“凡十一脏,取决于胆”,就是从胆贮有饮食之精这个意义上说的。所以胆经的合穴也可以认为是整个五脏六腑的原穴。
因此,对于出现第二性征后天变异者,无论男女,都可以通过针刺阴、阳陵泉和足三里予以治疗,为其皆有发生原气的机能,因此也都能够调节人体最基本的阴阳平衡。
阴陵泉、阳陵泉与足三里,这三个腧穴都围绕在膝关节的四周,而膝关节相对于踝关节明显地更大得多,那么按照“节者,神气之所游行出入也”的原理,则膝关节发生神气的数量必然会更多,因此膝关节周围的腧穴对人体更加重要,于是其治疗效能也就更大,所以能够解决更为根本性的疾病。因此,在《小针》作者,膝肘关节周围的合穴是比踝腕关节周围的原穴还要高一个层次的原穴。这其实就等于告诉门人弟子,不要过分迷信、依赖“十二原”。
实际上,晋平公之疾,就属于“疾高而内者”,也就是男性的第二性征出现变异,附带性功能障碍的一种疾病。根据《左传》的记载,晋平公在医和对其诊断为“疾不可为也”以后又活了十年,可知其当时所患并非什么致命的重病,然而之所以要请秦国(当时秦晋两国关系较好)的大巫医和来帮助治疗,只能是因为患有一种比较怪异的慢性病。我们看医和只是以“近女室,疾如蛊……女,阳物而晦时,淫则生内热惑蛊之疾。今君不节不时,能无及此乎”,罗罗嗦嗦一大通含沙射影,而没有提出任何治疗措施,就被誉为“良医”,还赐以厚赠,说明他已经委婉地点明了晋平公的病根就是性功能障碍(医和出来后对赵孟说得比较直白:“今君至于淫以生疾,将不能图恤社稷,祸孰大焉!主不能御,吾是以云也”),因此作为巫医大师绝对够格。然而“疾不可为”的断语则表明他对此类疾病确实是束手无策,那么称“良医”就有点名不副实了。由此可见,《小针》作者最后提出性征变异这种疑难怪病并给出一组明确的治疗方案,其根本的用意,乃在于向门人弟子显示自己就是当世之良医,而且我的医术比医缓医和还要明显高明许多,你们跟着我学就算找对人了。
附录《左传》有关原文:
《成公十年》:
晋侯梦大厉,被发及地,搏膺而踊,曰:“杀余孙,不义。余得请于帝矣!”坏大门及寝门而入。公惧,入于室。又坏户。公觉,召桑田巫。巫言如梦。公曰:“何如?曰:“不食新矣。”公疾病,求医于秦。秦伯使医缓为之。未至,公 梦疾为二竖子,曰:“彼,良医也。惧伤我,焉逃之?”其一曰:“居肓之上,膏之下,若我何?”医至,曰:“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 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公曰:“良医也。”厚为之礼而归之。六月丙午,晋侯欲麦,使甸人献麦,馈人为之。召桑田巫,示而杀之。将食,张,如厕,陷而 卒。小臣有晨梦负公以登天,及日中,负晋侯出诸厕,遂以为殉。
《昭公元年》:
晋侯有疾,郑伯使公孙侨如晋聘,且问疾。叔向问焉,曰:“寡君之疾病,
卜人曰:‘实沈、台骀为祟。’史莫之知,敢问此何神也?”子产曰:“昔高辛
氏有二子,伯曰阏伯,季曰实沈,居于旷林,不相能也。日寻干戈,以相征讨。
后帝不臧,迁阏伯于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为商星。迁实沈于大夏,主参。
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当武王邑姜方震大叔,梦帝谓己:
‘余命而子曰虞,将与之唐,属诸参,而蕃育其子孙。’及生,有文在其手曰:
‘虞’,遂以命之。及成王灭唐而封大叔焉,故参为晋星。由是观之,则实沈,
参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为玄冥师,生允格、台骀。台骀能业其官,宣汾、
洮,障大泽,以处大原。帝用嘉之,封诸汾川。沈、姒、蓐、黄,实守其祀。今
晋主汾而灭之矣。由是观之,则台骀,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山川之神,
则水旱疠疫之灾,于是乎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则雪霜风雨之不时,于是乎禜之。
若君身,则亦出入饮食哀乐之事也,山川星辰之神,又何为焉”?侨闻之,君子
有四时: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夕以修令,夜以安身。于是乎节宣其气,勿使有
所壅闭湫底,以露其体。兹心不爽,而昏乱百度。今无乃壹之,则生疾矣。侨又
闻之,内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尽矣,则相生疾,君子是以恶之。故《志》
曰:‘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违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礼之大司
也。今君内实有四姬焉,其无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为也已。四姬有省犹
可,无则必生疾矣。”叔向曰:“善哉!肸未之闻也。此皆
[page_break]然矣。”
叔向出,行人挥送之。叔向问郑故焉,且问子皙。对曰:“其与几何?无礼
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
晋侯闻子产之言,曰:“博物君子也。”重贿之。
晋侯求医于秦。秦伯使医和视之,曰:“疾不可为也。是谓:‘近女室,疾
如蛊。非鬼非食,惑以丧志。良巨将死,天命不佑’”公曰:“女不可近乎?”
对曰:“节之。先王之乐,所以节百事也。故有五节,迟速本末以相及,中声以
降,五降之后,不容弹矣。于是有烦手淫声,慆堙心耳,乃忘平和,君子弗德
也。物亦如之,至于烦,乃舍也已,无以生疾。君子之近琴瑟,以仪节也,非以
慆心也。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发为五色,征为五声,淫生六疾。六气曰阴、
阳、风、雨、晦、明也。分为四时,序为五节,过则为灾。阴淫寒疾,阳淫热疾,
风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女,阳物而晦时,淫则生内热惑蛊
之疾。今君不节不时,能无及此乎?”出,告赵孟。赵孟曰:“谁当良臣?”对
曰:“主是谓矣!主相晋国,于今八年,晋国无乱,诸侯无阙,可谓良矣。和闻
之,国之大臣,荣其宠禄,任其宠节,有灾祸兴而无改焉,必受其咎。今君至于
淫以生疾,将不能图恤社稷,祸孰大焉!主不能御,吾是以云也。”赵孟曰:
“何谓蛊”对曰:“淫溺惑乱之所生也。于文,皿虫为蛊。谷之飞亦为蛊。在
《周易》,女惑男,风落山,谓之《蛊》ⅶⅳ。皆同物也。”赵孟曰:“良医
也。”厚其礼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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